出了門口,晚風拂過,有些涼。
外面卻是正在下雨,不過很小。
外面的地幹幹淨淨的,根本不像有屍體的樣子。許伊确定之後放心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她乘坐了最左邊的一部電梯。
她剛進去就擠進來幾個人。
許伊沒在意,按了樓層,靜靜等待。
恍然間,她聽見了前面幾個人讨論的話。
“真的假的?陸總真的會出席嗎?”
“真的,消息鐵真,聽說前幾天那場晚會商品托運問題,又重新辦晚會了。”
“假的吧,我今天才在記者招待會上見到他本人。”
“是嗎?不過那個晚會還是重新辦了,他本人不來的話最後流程不會是别人代走的吧,哎呀,早知道不派人去蹲點了……”
“叮——”的一聲,許伊的樓層到了。
許伊走出電梯,向會場方向走去。
不過出來這一趟還真是難得,她竟然看到了陳景都。
是剛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對方沒有進拍賣會,而是在外面吃東西。
她一個占蔔師也會來這種場合嗎?
而且這種場合她……
許伊走近,盡量不去吓到她,上次跟曲洛她們見陳景都,這人給她的印象是吓不得。
“你好,你還記得我嗎?”
許伊上前伸出手,以示敬意。
陳景都吃東西的嘴停了下來,跟來者的眼睛對視上了,對方在腦海裡搜索了一番,終于一副找到答案的樣子回複道:“哦~記得記得。”
說完,她又往嘴裡送了一口蛋糕。
許伊伸在半空的手有些僵硬,她尴尬地收回了手。
接着她想了别的話題試圖想跟陳景都說上話。
“今天天氣不錯……”
剛說完她就不好意思開口了。
這是什麼話題終結者,外面正在下雨,她卻說天氣不錯?
結果陳景都卻接上話了:“确實,對我而言,每一天的天氣都不錯。”
她的回複給了許伊信心,于是她又開口了。
陳景都也是很耐心了,許伊的每句話她都會回複。
“這個好吃嗎?”
“不錯,很美味。”
“你最喜歡吃什麼?”
“免費的我都喜歡吃。”
“衣服不錯。”
“謝謝,我衣櫃裡的珍藏版。”
……
這兩人沒話題硬聊。
最後,許伊還是說出來那個問題。
“為什麼……來這裡?”
一定是有原因的,陳景都不可能無緣無故來一個慈善晚會。
許伊的話并沒有打斷陳景都手上的動作。在她喝一杯紅酒之後,陳景都才開口道:“免費的,我為什麼不能來?”
她說的沒錯,許伊沒有反駁。可是來這裡,不都是因為那張邀請函嗎?
陳景都說完之後就有些沉默,沒有繼續吃下去,而是淡淡地看着手裡的高腳杯。
陳景都有些猶豫,但還是開口道:“命運這回事吧,不是我們說的算的,你叫什麼名字來着?”
“許伊。”許伊如實回答道。
陳景都聽到這個名字後,皺了下眉,似乎剛才那杯紅酒的問題,她的臉有點粉嫩,她疑惑地看着許伊的臉,說:“真是神奇,短時間内還能看到第二個。”
這下輪許伊疑惑了,她呆呆地看着陳景都。
不過陳景都接下來的話,許伊徹底不理解了。
“這雙眼……真是留不得……”
陳景都的目光從許伊臉上移開,說道:“我見過你,上次在花店見過,你想知道李文哲是吧,來我這裡的大多數人都是來問他的。”
聽到關鍵詞之後,許伊的注意力立馬集中,一副“請繼續講”的樣子看着陳景都。
陳景都停頓了一下,嘟着嘴思考着,幾秒後開口道:“命運真是造化弄人……李文哲,他是我前男友,準确來說又不是,我不确定我們之間的關系到底算什麼……後來我們分手了……原因嘛……我不記得了,不過在那之後我就沒見過他了,可能死了吧……”
許伊注意到,陳景都說到“死”的時候,嘴角是有些上揚的,不過隻有一兩秒。
“……你們真要找李文哲的話,你們學校的一個教師應該知道,我見過那人許多次,每次去找李文哲我都能碰到那個老師,穿着白色大褂,頭發亂的要命,跟頂了個雞窩一樣……”
白色大褂?雞窩頭?那不就是那個不怎麼上她們實驗課的老師嗎?
“……那個老師真是奇怪,每次我來找李文哲都會被他打發走,我知道的隻有這些了。”
說完,陳景都自嘲道:“也許正因如此,我才落得如此不堪。”
許伊默默站在她旁邊,現在輪到她沉默寡言了。
陳景都說完,又給自己倒了杯紅酒,一口飲了下去,步伐有些不穩。許伊見狀,立馬抓住她,問道:“沒事吧,你還是别再喝了。”
陳景都聽到後,立馬從許伊手裡掙脫,又給自己倒了杯,說道:“喝!為什麼不喝!”
飲完這杯,陳景都又給自己續了一杯。她的表情有些憂傷。
為什麼不喝呢?以後就沒機會了……
陳景都看着手裡的空酒杯,就像她的心一樣,空空的。她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聲音有些沙啞:“為什麼不喝呢……”
許伊沒想到事情發展這麼離奇,許伊一邊扶正對方一邊在心裡思考自己有沒有講錯話。
在她正思考的時候,陳景都自己開口道:“……如果沒碰到李文哲就好了,那個壞蛋……命運啊,為何總是造化弄人……這雙眼睛……為什麼一定是我……”
許伊找了點紙遞給陳景都,她說的那些話許伊也都聽見了。
等到陳景都的哭聲漸漸小後,許伊才慢慢問道:“那個……你沒事吧……”
陳景都的眼有些微腫,她擦了擦鼻涕,說道:“謝謝關心,我沒事。”
許伊見她情緒穩定下來後,小心翼翼問道:“那個,可以告訴我嗎?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曲洛說過,一個女生難過的時候,最需要一個傾聽者。
現在陳景都的情況就很需要一個傾聽者。
陳景都看了看許伊,又瞟了眼許伊的身後,那裡站了一個人,一個很可怕的人,于是陳景都什麼都沒想,直接說了出來。因為她知道,時間不多了。
“我是一個占蔔師,我的家族世世代代都是占蔔師……”
她講述了一個跟顧笙說的差不多的事情,但是有些内容,卻與現實有些偏差。
“……我很缺錢,因為我的母親。當初去世的人竟然出現了,我沒想到她會出現,她來找我了。我的母親說,她一直在角落裡觀察我,記錄我的成長……”
說到這裡,陳景都的眼裡又泛起了淚花。
是啊,眼淚停不下來,根本停不下來。
“……我的母親被父親背叛,生下我就隐瞞身份離開了。母親她很愛我,可是,她不得不離開,因為她患了絕症……是的……我到處賺錢,隻想讓她活下來……可是,這些年來,我的努力,都白費了……都是因為李文哲!”
“李文哲背叛了我!他根本就沒把我當他女朋友,他隻是把我當做小白鼠,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實驗品一樣,他說我眼睛很漂亮,隻有我知道,他想要我這雙能看透命運的眼睛……更惡心的是,他拿我母親的命威脅我……”
“明明他都消失了,可是我還是救不了我的母親。”
陳景都有些絕望地看向許伊,還有許伊身後不遠處的人。
她恨,可是她的報複沒一點用。她沒能湊夠足夠的錢就活母親,那是她唯一的支柱。
陳景都讨厭這雙眼睛,她讨厭通過眼睛來看到枯萎的樹木,光秃秃的,真難看。
“李文哲是消失不見了……我的母親也就此再也見不到了……”
陳景都将手放在許伊的肩上,拍了兩下,什麼也沒說就離開了,向許伊身後遠處的人走去。
也許人生就是這樣,分别在所難免,所以,這個結果也是她應得的。
——親愛的母親,我來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