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向滿打算把小蒸鍋端回卧室裡去。
“燙不燙?我幫你。”眼鏡男伸手,差一點就碰到向滿。
“别,我自己來,麻煩讓一下,謝謝。”
新室友讓她感覺不舒服。
這是第二個令她讨厭的設計師。
或許她與這個行業天生不合。
向滿回到卧室,在自己的書桌前坐下,一邊吃煩一邊收攏昨晚沒看完的考試真題。
孫霖離職前把她親筆寫的執業藥師考試的筆記送給了向滿,對向滿說:“别這麼看我,咱倆表面上是同一班的搭檔,但為了那點業績提成,明裡暗裡競争了好幾年,我知道,可那是工作,咱倆又沒仇沒恨,我要回家了,去他媽的,不熬了,這些送你,你加油,混出點名堂來。”
人們喜歡用“人各有志”來掩蓋“壯志難酬”,一條路走不通,就會安慰自己,沒關系,還有那麼多條通天坦途,沒必要死磕到底。可其中酸澀委屈,隻有自己能嘗。
向滿收下了那些筆記,孫霖當初是考了兩年才考過的,她想明年一次成功。
這是個偉大的目标。
然而她人生的目标不僅于此。
書桌前的那面白牆上貼了一張紙,寫了向滿三十歲前想要做到的事——
改名字
考駕照
嘗試醫美
在喜歡的城市買一套房子
給家裡郵一筆錢
這些目标的排序在向滿心中由易到難,目前隻有前兩項打了勾。明年如果能拿到執業藥師證,能升店長,她的工資會漲,就可以嘗試第三項了。
她伸了伸胳膊,把手從袖口裡探出來,那些醜陋斑駁的死繭和凍瘡疤像是一雙雙涼透的冷眼。
她與它們對視,良久,又慢慢将手縮回了袖子。
-
上班時間理論上不能碰手機,忙起來則更加顧不上。
臨近年底,每家門店貨庫都要年末盤點,向滿加了班,晚上十點才關店,她和姜晨告别,鎖上店門,拉下卷簾門,看到手機上不少未讀消息。最顯眼的是一條新好友申請,一個女生自拍頭像加她,是通過房東拉的租戶群。
“你好,我是二卧租戶。”
向滿回憶了一下,是個大眼睛的短發女生,住的時間也不短了,她們偶爾在衛生間或廚房碰見會彼此打招呼,但是從未加過好友。
“冒昧了親愛的,我隻是想問下,我昨天洗好的睡裙晾在陽台,是不是你收衣服時誤拿了?粉色的,袖口是荷葉邊的。”
向滿回:“我沒有看到,而且我很久沒在陽台晾衣服了。”
“好,那打擾啦。”
處理完這一樁,還有很多平台推送消息。沈唯清的信息被壓在最底下,半小時前發的,向滿點開,是一張照片。沈唯清手上是一闆感冒膠囊,沒有外盒,他問她:“這藥一次吃幾個?”
向滿一眼認出那照片是在汪奶奶家櫥櫃前拍的。
“大半夜你别去敲門,”沈唯清預判到了,“老太太沒事,是我。”
向滿本都要拐進胡同了,堪堪刹住腳。
這幾天降溫厲害,來藥店買感冒藥退燒藥的格外多,她想起前幾次見沈唯清,他身上不是風衣就是羊絨大衣,或許是有錢人不用擠公共交通,不必害怕嚴寒,他們要風度不要溫度。
“感冒了,下午去看老太太,順手拿的。反正藥多。”沈唯清說。
向滿熟,放大照片仔細辨别廠家和含量,告訴沈唯清:“你吃兩個吧。”然後把手機放包裡,去趕地鐵。
當晚到家晚,洗漱完就睡了,她完全沒在意沈唯清有沒有給她回複,是第二天早上醒來才看見沈唯清的消息,他趕在十一點前問她:
“這過期沒?”
錫箔包裝上隻有藥名,不但沒有用法用量,也沒有生産日期,重要信息都在外盒呢。
向滿心一突,忽然覺出點愧疚。
這種情緒她不常有。
給沈唯清打電話時不過清晨,她懷疑沈唯清還沒醒,可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
“有事?”
沈唯清嗓子嘶啞。
向滿想起設計師總要晝夜颠倒的言論,不知他這聲音是因為感冒還是熬了夜。
就這麼一點遲疑的沉默,令電話那頭的沈唯清耐心盡失,
“說話!”
“抱歉沒看到你消息,”向滿淡淡地,“我也看不出那藥過期沒有......你吃了麼?還好麼?”
“我就是看看你有沒有事。”她說。
“換個問法,”
這清淡語氣讓沈唯清太陽穴疼,折騰了一宿剛退燒,煩得要命。
他起身去餐廳灌了一口涼水,杯子撂下,嗒一聲,朝向滿撒氣,
“你是看我死沒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