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分鐘才回的。
【沒。】
應季雨“噌”地坐起身。
【你們考試了嗎?考的怎麼樣?】
那邊回消息總是很慢。
應季雨癟唇:【等你回複我都畢業了。】
那邊才回。
【畢業快樂。】
應季雨發了個冒火的表情包給他。
應季雨高二那年夏天的尾巴加的L好友,沒見過,好友推薦裡加的。
那時候轉學已經三四個月了她還是不能适應新學校,又被罵的心情不太好。
也都是主動跟他搭話,他挑着回。
之後的很長時間倆人的關系都很一般,隔着網線沒話題,更别說應季雨本來以為對面是個女生,算是陰差陽錯的交集,不好打擾他。
倒是偶爾會刷到他發的一些動态,沒有配字的純圖片,路邊的一隻小橘貓,各種各樣滿是黃黑色油漬的純黑色重機零件跟機車,更多的就是幫轉的一些尋人啟事、二手回收、廣告招商跟水滴籌。
【慈善哥又開始了。】
【吃飯沒。】
【你下次不發自拍就别發動态了日,每次害我白點進來。】
【幫我問問老闆老顧客去修車有優惠沒?】
【哥你什麼時候過來霧城玩,你待那破地方火車都直達不了。】
……
底下評論總是很長很長長到根本劃不完,内容大多數跟他發的什麼無關。
他誰都懶得理,照發,把自己動态當平台用。
比校園牆跟學校貼吧都管用。
他朋友很多很多,長相應該也很受女孩子喜歡評論裡才有那麼多誇張的告白言語。
他很多人追。
應季雨更不敢主動叨擾他了。
她不太喜歡人堆,人多的地方讓她覺得虛僞沒有意義,且不自覺盲目從衆,也從來不喜歡、不試圖強行進入别人的交際圈。
但在所有的被動關系裡,L是唯一一個讓她想要主動的人。
徹底躺列的一個月之後,應季雨不小心轉發作業發錯了人,倆人在列表挨着頭像又都是純黑。
大半夜的對方扣了個問号過來。
應季雨隻能頭皮發麻問:【你會嗎?】
【不會。】
【哦,不好意思打擾了。】
【幫你問問。】
他正好跟朋友在一塊,最後答案寫在了備忘錄上附帶着一些解答思路跟公式的套用,詳細到把她當成傻子。
【能看懂嗎?】他問。
應季雨說:【能的,謝謝!】
至此有了交集。
或許是因為他是陌生的,模糊的,不熟悉的。
神秘的。
但這兩年從他的聊天中應季雨也能分析出他的性格,懶散随性,離經叛道。
經常逃課打架,抽煙喝酒。
偶爾心情好會散發點不多的善良。
企鵝簡介隻有一個句号,點贊的人卻拉都拉不完。
後來不知道怎麼,他動态沒再更新過,也設置了權限,誰都看不見。
應季雨逐漸忘了他是什麼人,逐漸忘記他們是怎麼認識的。
應季雨:【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關掉手機你還知道我什麼。】
應季雨:【我忽然發現,我們認識了好久但又不熟。】
隔了五分鐘人才回。
L:【沒聽過。】
L:【你想認識什麼。】
應季雨盯着這句話,又把眼睛移開。
想認識什麼?
【你月考考的怎麼樣?】
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朋友學習那麼好,他應該也不會太差。
應季雨是有那個朋友的企鵝号的,他推的,說有問題可以問。
朋友叫趙起,空間沒發過東西,但能從對話裡看出來人挺耐心且陽光張揚。
那時候應季雨覺得他大概有點煩了才直接讓加趙起,禮貌加了後也沒問過趙起幾道題,如今早已躺列。
L:【從前往後找我需要有點耐心。】
“……”
應季雨沉默半響。
就知道。
【也還好。】
發完又試圖轉移話題。
【你有弟弟妹妹嗎?沒聽你說過。】
應季雨很多時候都幻想自己不是獨生女,有個弟弟或者妹妹,如果是哥哥或者姐姐就更好。
那樣那些年爸媽争吵之後就不會剩下她自己在安靜又空蕩的房間裡,不知道要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樣的情緒跟選擇才正常。
手機嗡了一聲。
【不知道,應該會有。】
不知道?
應季雨又一停,揉了下臉,又捶了捶腦袋。
【我不問了。】
【換我了。】
【删我幹什麼?】
應季雨捧着手機停滞住了。
【手機中毒了你信嗎?】
【我隻是成績差,不是腦子有問題。】
應季雨:。
【你叫什麼?】他問。
【我沒叫。】
那邊又不回了。
應季雨才讪讪地回:【就我的網名啊,網名就是名字。】
【應季雨。】
【嗯!】
他發了個“哦”字。
【你呢你呢。】
【梁宗銘。】
應季雨盯着這三個字,思緒都停滞了。
梁。
他的網名一個L,應季雨曾猜過,李林什麼的,倒是沒想過是梁。
【梁宗銘。】
她打了一遍,試圖她的輸入法能夠記住這三個陌生的字忽然組合在了一起。
【昂。】
【下次再删就不用加了。】
梁宗銘滅了手機,剛從汽修店出來,衣服被弄的滿是油漬被系在腰部。
裡面衣服沒口袋,把手機随手卷在外套裡,随手撂在了旁邊死胡同的角落。
濕漉漉的下了雨,空氣黑壓壓的,帶着轟鳴的閃電,雨水順着小巷子紅磚往下流出紅水,混在泥土石灰裡。
他身上就穿了件黑T,衣服濕透貼在身上,水珠順着脖頸往内滴。
梁宗銘盯着地上蜷縮着身子呻吟的男生:“我認識你麼。”
男生笑了笑,仰着頭看着他,抽痛喘着氣:“不認識,就是好奇,你還真是給那幾個人當狗啊,讓你打誰就打誰。”
梁宗銘從口袋摸出一根有些濕了的劣質煙,雨下的雖不大,空氣卻潮濕,齒輪嚓了好幾下也沒點着。
他抿着煙,一下一下咔啪點着,見了點火星吸了一口,又用擦破皮流血的指骨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