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答辯結束,結果過幾天會公布。但獲獎者已經毫無懸念了。
散場的時候,逢緒好不容易越過人群走到姜津身邊,人很多,她剛想說些什麼,隻見姜津依舊低着頭,沒有看見她,木讷地順着人流走出禮堂。
隻是頃刻之間,兩人就被其他同學沖散。
周遭同學都在讨論魏黎,姜津打開論壇一看,果不其然,關于他在獎學金答辯現場自爆性取向的貼子已經飄在首頁,短短時間已然有幾百條回複。
基本上都是驚訝于他的勇敢,還有一小部分是“果不其然”。
姜津翻了一會兒,手指都感到麻木。他退出來,點進草稿箱,将那篇檄文一字一句地删掉了。
給姜津十個膽子和臉皮,他都不會做出出櫃這種事情,魏黎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還滿口仁義道德,虛僞至極。
魏黎當場出櫃,俨然成了S大的熱門新聞,甚至在網上還引起一點小轟動。有人截取他其中一段話,配上慷慨激昂的BGM,發到下沉平台上,收獲了大幾萬的點贊。姜津在茶水間、在食堂、在操場,都能聽見同學們在議論紛紛。
令姜津費解的還有一件事,就是陳玉、李哲和其他男同學,并沒有因為性取向的事情遠離魏黎。大家相處照常,沒有人揪着這點不放。
似乎全世界隻有姜津一個人對魏黎喜歡男人這件事耿耿于懷,不能原諒。
為什麼他們都不大驚小怪的?為什麼他們不反感、惡心、排斥男同呢?
又是這種熟悉的感覺,大家都光明磊落,品行無可挑剔。隻有姜津一個人可悲地怨毒,黑水幾乎要從心底泛濫出來。
這種遠遠看着别人簇擁魏黎的感覺,真的,太糟糕了。
公示獲獎者名單的那天,一連來了好多人來他們宿舍祝賀,撺掇魏黎請客。姜津躲在床簾後,捏着手機的手都發白,在他們咋咋呼呼出門前的那一刻,魏黎突然喊了一聲:
“姜津。”
被喊到名字的人一愣,拉開床簾,露出一點縫隙,正好能看見他的一雙黑不溜秋的眼睛。
魏黎沖他淺淺一笑:“你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飯?我請客。”
剛剛還吵鬧的宿舍立馬安靜下來,一聽到魏黎的話,衆人面面相觑。
“不用。”姜津喉嚨略微發幹,敏銳地察覺到自己的名字惹起别人的排斥,悶聲說,“你們去吃就行了。”
見他那麼說,魏黎也不好堅持些什麼,跟着其他人離開,還帶上了房門。
鎖扣剛落,姜津就聽見其中幾個人在外面毫不避諱地講話。
“魏黎,你邀請他幹什麼?”
“就是,他跟我們又相處不來。”
“誰想跟他同桌吃飯啊?”
……
聲音由近及遠,逐漸消散。
姜津扯過被子,出神地望着天花闆,嫉恨怨毒的情緒幾乎要把他淹沒,呼吸都不暢。
過幾天,學校通知愛心社收拾辦公室,姜津過來幫逢緒搬東西,累得大汗淋漓。兩個人一直忙到傍晚,末了一起走在圖書館前的一條小路。
涼風習習,逢緒突然開口:“城西新開了一家書店,有很多老書,裝修也很有意思。”
她攏了攏頭發,看向姜津,輕聲問道:“周日要一起去嗎?”
姜津受寵若驚,結結巴巴地說:“好、好呀。”
連續幾天低迷的情緒得到緩解,他沒有料到逢緒能主動約他出去。
這算什麼,約會嗎?
逢緒和他的約會。
一想到這,他有些飄飄然,激動的心情不斷蔓延。看來關系進展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順利,已經可以約出去玩的程度了。
回顧他的二十年,還沒有被任何人約出去玩過,不管男女,更何況,是高冷優秀的逢緒。
一時間他走路都輕快不少。
他沒有經驗,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說,隻覺得心情激動,貿然開口反而破壞了此刻的氛圍。
與此同時,不料後面有兩個女生聊天的聲音傳進他們的耳朵。她們還是在談魏黎的事情。聲音有點大,姜津和逢緒很難不注意。
“怪不得他一直都沒有女朋友,原來喜歡男的。”
“我那個一直暗戀魏黎的室友哭了一下午呢。”
“唉,這也沒辦法。不過他當場出櫃還是挺有種的,平時也參加那麼多公益活動,确實是一個好人。我在現場看的時候别提多震撼了,那屏幕都擺不下。”
那兩個女生邊走邊閑聊,轉過彎就走掉了。
姜津偷偷瞄了逢緒一眼,對方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而他不同,隻要有人當他面誇獎魏黎,他就有些不适。
逢緒開口,順着剛才路人的話頭:“魏黎确實挺讓人出乎意料的。”
其實她這句并沒有什麼意思,她對魏黎喜歡男人這件事也沒有什麼看法,不貶不褒。畢竟是人家的私事,哪怕魏黎喜歡的不是人,也與她完全沒有關系。
但落到另一個人的有失偏頗的耳朵裡,聽着就像另外一種含義了。
姜津心裡突然湧現出一股不安:“可是你知道的吧,他喜歡男人,是個男同,是gay。”
他真的不想從逢緒嘴裡聽到魏黎的好話,一股強烈的憤慨從他的胸腔蔓延出來。
逢緒不明所以,停下腳步,疑惑地望向他。
姜津腦袋一熱,結結巴巴,嘴在腦子前面跑:“我、我看過網上的新聞。他們男同都、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經常搞一些聚衆淫.亂,多人運動,要麼就光明正大地在街上,監控都拍下來了……又髒又惡心,毫無廉恥心……
“他們有些人可變态了,你可能都想象不到,既破壞社會公序良俗,又違法犯法……魏黎天天跟他們那群人接觸,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慢慢也沾染上這種癖好了……男同就是違反傳統美德的,是逆天而行……”
似乎他隻有在逢緒面前将魏黎踩到泥坑裡,才會善罷甘休。
逢緒皺皺眉頭,她對姜津在背後議論人的行為有些不适,更何況說的還是相處時間長、表面上還過得去的室友。倘若一個人連身邊較為親近的人都說不出什麼好話,别提其他人了。
她本想開口阻攔,不料,身側綠化帶後的長椅邊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姜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