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蘭睜大了眼睛。
“？你說什麼？等等……”
她猛地朝後撤了一步，與他拉開距離。
“别過來！”
九尾一頓，因為他從未在白蘭身上見過這樣嚴厲的反應。
她壓下了眉，神情嚴肅極了，幾乎是下令般的喝道。
下一刻，在九尾的視野之中，白發女人的的身形突然在一刹間出現了數不清的無數道裂痕，猶如雪花屏幕般，就像是信号接觸不良時電腦突然卡住似的閃爍效果——盡管隻有一瞬，快的不應該能夠被眼睛捕捉到。
但是，他已經看見——
“白蘭！”
九尾立刻上前，神力随心所動，冰藍色的狐狸尾巴在虛空中浮現，似是想要接住似乎步履不穩，攥着心口處衣物的白發女人。
然而，她卻猛地一甩手，某種卡牌模樣的、近似“盾”的力量将九尾隔開來，沒能夠碰到她。
當九尾再能看清時，便隻見白蘭正一副不耐煩模樣坐在鏡面上。一手撐在身後，另一條手臂搭着膝，臉上寫滿了郁悶。
那些從她身體上一閃而逝的碎裂痕迹消失了，盡管她的外表……看起來仍然是完好無損的。
方才的裂紋……
幻覺？
不，不像……似乎并不完全是。
“不能靠近我！”
白發女人皺着眉看向他，大約是也很明白，如果不說清楚的話他是不會放棄的……
“這不是普通的精神污染，是來自永恒深處……不可逆轉的「邪化」……！”
所以她直接了當的說出口，但這卻并非出時自于對他的擔心——
“一旦你的正神氣息沾染上邪氣就沒用了！将不能再發揮屏蔽波動的功能，不要過來！”
九尾：“……”
所以重點是擔心他這邊作為工具人失去效用，跟他本人的死活好像沒什麼關系麼。
嗯，這很白蘭！完全在預料之中呢，一點也不意外。
而且他有同樣的想法——白蘭這種“無論在什麼狀況下，都優先考慮自己，把自己放在絕對第一位”的思維模式……很好！就該這樣！讓人特别放心！
不管究竟是天然野生出來的，還是那位監護人後天特意培養的……就要有這種絕對以自我為中心的思路，才敢把她放出來浪啊！不然每天都要叫人擔憂死了。
什麼，要問九尾為何會有這種離經叛道的感想？
那是當然的了！
他隻是走上了成為神明的道路，又不是精神方面有問題！他怎麼會不懂的？
誰不希望什麼救世主啊義警啊之類的都是英勇無畏，心懷大愛，又樂于犧牲奉獻的好人？可是誰又會真心期盼自己身邊的親朋好友們都跟着整這些！
作為英雄或者勇士什麼的，能夠勇于犧牲自己守護他人的确是個偉大的品質，但是作為親人，友人，亦或……愛人，當然是更願意對方足夠自私自利才能好好活下去！心裡壞的人才會盼着白蘭能無償做慈善呢！就該這麼着才對！
但是，現在不是感歎白蘭行事風格令人放心的時候。
九尾沒有選擇聽從她的話語。
事實上——他原本可也不是那麼溫順服從的人。隻不過會在表面上懂得裝乖罷了……狐狸怎麼可能不狡猾呢？
“讓我試試，”
就像再【噩夢】的舞台上，一定要嘗試讓白蘭醬留下那樣——他再次固執的追過來，重複了一遍：
“——我覺得我可以做到。”
他再次擡起手，觸及到她頸側的發梢，循着某種本能給予他的直覺——
有什麼明亮又溫和、散發着融融暖意的光芒，在神明的掌心綻放出來。
接近于純白、又好似翻湧着金色，就像是光所組成的火炎一樣……
“……？”白蘭挑起眉，凝視着環繞在自己身邊的這團光芒，嘴唇動了動：“……居然還有點神聖系的潛質……”
“哎？”
九尾回過神。
她說的實在是太輕了，比被微風吹拂到臉上的蒲公英還要輕，而九尾方才似乎因為釋放出來自己也不太清楚由來的淨化力量失神了片刻，因此他真的沒聽清楚。
“…………”
卻聽白蘭淡淡地笑了一聲，“……看你可憐。”
九尾：“？”
突然提起來這個梗是想表達什麼？
但是他沒有放下虛攏在她耳畔的雙手，在溫暖純淨的光芒照耀下，那些攀附在白蘭頭發上的「污染」确實就像殺毒消菌一樣，再被一點點清掃幹淨。
“沒有了，看。”
當所有異狀都消褪之後，九尾拈起白蘭恢複了正常的一縷發絲，
“也并不是完全的不可逆嘛……”
雖然就連九尾自己，也沒有搞清楚到底是如何淨化成功的……原理呢？為什麼他好像一點都不了解他自己？？
“「邪化」就是不可逆的一種污染。”白蘭卻依然靠在原地，并沒急着起身。而是似乎别有深意的說道……“所以隻能相互抵消。”
“……抵消？”
九尾原本已經站起身來後退了兩步，以此表示自己的無害。方才是情急之下才會失了分寸，但他可不想被白蘭再抓住把柄，誰知道這屬貓的萬一惱羞成怒了會不會咬人？
聽聞對方此言，他便擡起頭來，而與此同時，他手中的那近似火炎的“淨化之力”也剛好熄滅。
“……！！”
從身體内部傳來的虛弱和無力感，頓時令他一個踉跄，幾乎是暈眩似的不得不跪倒在地。
“……什，麼？”
白發神明吃力的說道，他也不想顯露出如此狼狽的一面，可是……手腳都沉的提不出一點力氣，他簡直就是因為腿軟才會站不住的。
就好像……
就好像他現在所使用的這副身體已經耗空的電量，成了具空殼一般，而他再有多少意志也沒辦法恢複行動能力。
“逞什麼能啊？瞧瞧，撐不住了吧……”
白蘭歎了口氣，“都叫你不要亂碰了。”
“我——”
九尾有些委屈的說道，“可是，我确實……可以……”
他的的确确感到自己能夠淨化她身上出現的那些污染。
隻不過，沒想到副作用這麼嚴重……
“「邪化」不可逆轉，所以我會用我的『毀滅』本源，将被污染的部分燒掉。”白蘭慢慢的解釋着，淺紫色眼眸從面前的神明身上掠過……“燒掉之後，我再用自己的力量重新補上去就可以了。這種程度的「邪化」還無法對我造成什麼有效污染，隻是會損失一些能量。”
“你也一樣，你隻能用自己的力量去抵消掉污染……顯而易見，你能夠用來抵消、淨化的力量，還是太少了啊。”
她說着，輕輕笑了聲。
“唔呃……”
力量用光了……是嗎？但是，這比他所獲得的因果記憶中，【創世之力】匮乏的狀态還要更加……
九尾不禁亂了呼吸，他還保留着很多人類的習慣。就像是缺氧時會忍不住急促喘息那樣，他意識到，剛才自己……可能是一不小心，使用了暫時還難以承受代價的能力。
并不僅僅隻是因為……消耗了力量。
他感到，一種可怕的“空虛”。
又或者說……“饑餓”，仿佛是來自于靈魂深處，仿佛要被這難以用語言去形容的痛苦所支配。
“「污染」狀态會反複是常有的事，就像流行性感冒一樣，等等就會自行好轉了，這對我來說本也不算什麼。”
白蘭又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或許是幾秒鐘，又或許幾分鐘，在感受不到時間的意義的概念裡，既短暫又漫長。
那從他身上打量過去的視線，仿佛不帶有任何含義，仿佛隻是在進行“觀察”。
九尾隻感到好一陣安靜，甯靜到極點的虛空之間，似乎隻有自己混亂的呼吸和心跳聲，他的頭腦開始發昏了，此刻的狀态實在是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