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

以墨鏡的鏡片為阻隔，他能夠感到，對方瞧過來了一眼。

“什麼「怎麼」了？”

她用問題回答問題。

“你的狀态不對勁。”

九尾緩緩的呼吸了一下，他輕聲說道：

“白蘭，你應該明白我想問的是什麼……真的不可以告訴我嗎？”

白發女人又看了他一眼，随即笑了笑。

她說：“親愛的，你還記得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獲得了神力麼？”

“……開始？”

九尾狐狸微微垂眸，面露思索。

他的第一反應，原本是……在得到雙拼大代扣——「推進器-MK-IX」的時候。

但，答案肯定不是如此簡單。

否則，白蘭根本就沒有必要多問他一句。

再仔細一想，MK9實際上不就是從MK3上邊拆分下來的來着？

那應該是獲得MK3？不不，同系列更先有的明明是MK2啊。

那就是當過去的自己得到MK2之時？

……并不對。

在心底有個聲音，這麼對他說道。

“我再說的明白一點好了——你現在有弄清楚，自己是從什麼時候起，一步一步踏上成神之路的嗎？”

白蘭眼看着他糾結，笑着又補了一句。

“……是，”

九尾慢慢的擡眸，神情有些複雜，但語氣中已經不再含有遲疑。

“從一開始，對不對？”

“從我……下定決心戰鬥，從我無法放棄自己的過去，不肯選擇遺忘開始，是嗎？”

并不是在于是否獲得了某個道具，并不是這一世，是從很久很久以前……或許，在一切的起源之時，他就站在這一條漫長道路的彼端了！

“哈哈哈哈哈哈！”

白蘭拍着椅子的扶手大笑。

“……還不錯嘛，你總算反應過來了。神力這種東西，并不是在某個瞬間才突然選中你的哦。”

她笑了一會兒，才平靜下來，又接着說道：“雖然我也不太清楚具體是怎麼運作的，但創世神力好像從一開始就是應當屬于你的力量。隻不過，在這個宇宙裡，想要晉升為正神是很艱難的事情，你需要經過試煉，需要辛苦的修行，需要渡過很多考驗。”

“你每戰鬥一次，都會獲得一點屬于正神的力量……隻是前期真的很少罷了，就像用沙子堆高塔。一開始是一粒一粒的堆，到後面有了最基本的地基之後，才能夠一卡車一卡車的倒出來。”

九尾：“……”

從一粒一粒到一捧一捧，然後一鏟子一鏟，這樣子循序漸進的堆高塔不行嗎？幹嘛才剛打了個基礎就開始上卡車了！好突然啊！！

“來不及呀，笨笨。”

白發女人歎了一聲，“你不是也有遇到嗎？不想讓你獲得完整的神力，用各種手段阻止你的敵人。”

九尾狐狸神情微怔。

“……是啊，來不及循序漸進，不然他們會殺了我的。”

他當然明白。

“所以你才說在這個宇宙裡晉升為正神的道路很艱難……”而且，他弄明白了更多事情。

——這個已經千瘡百孔，岌岌可危的世界，根本就等不到他足夠适應，一步一步踏踏實實的獲取創世之力、成為神明。

最開始隻能一粒一粒，像堆沙子那樣積攢，是因為他需要經過兩千年輪回轉生的時光隐藏自身，才能在現代等來一個真正足以應對所有戰鬥、足夠找到真相的時機。

在那之前，但凡創世之力多給他一點兒……都有可能暴露自身，那麼，還不夠強大、實力弱小，處于成長期的自己就會被提前扼殺掉。

到了浮世英壽這一世，接連賦予他強力的道具、同時也迅速将剩下的神力傳遞給已經擁有基礎的他，這是因為如果不争分奪秒的變強，已經暴露了女神之子身份的他依然會有生命危險！

如果成為神明是他早就已經踏上的道路，是注定要抵達的一個“終點”，這種安排雖然有點過于刺激，但也确實十分謹慎，是在盡力為他考慮、很期待他能夠成功了。

可是……

“這和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有關系嗎？”

九尾自然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他可不會因為白蘭東拉西扯了一大堆，就忘記自己之前的問題。

弄清楚了一部分有關于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确實讓他有所收獲，但是他剛才想要問，是白蘭為什麼會突然沒有精神啊。

“……反正馬上動靜會很大，你也會發現。”

隻見躺椅上搖搖晃晃的白發女人笑了一聲，随即她便擡起手，伸向——自己心口處的位置？

不，不是在衣服外邊，她直接将手伸進去了——刹那間，九尾忽然覺得視線中一片眩暈，他仿佛看到了從白蘭沒入胸口的手腕處，在她伸手從自己身體中掏什麼的時候，有近似于虛幻重影似的火炎燃燒起來。

可是當他眨了一下眼後，視野中的畫面又恢複了正常。

……真的正常嗎？

他的眼睛的确有好好發揮功能，并沒有欺騙自己？

在白發神明心中起了疑慮的時刻，那邊的白蘭已經從自己的身體中取出來一枚卡牌。

不用說明——那是一張但凡看上一眼，變身之其非同凡響的特殊卡牌。

白蘭誕生的世界裡，卡牌應當是很重要的道具，就像在他這個世界的騎士核心ID……『日輪』就曾經使用卡牌變身為騎士，而如果他所料不錯，夜讀肯定也是有卡牌的。

畢竟，白蘭醬都有一張卡牌——『軒轅十四』，雖然她隻有在獨自一人的時候悄悄拿出來看過。但這裡是上界，九尾能夠觀測到她的所有行動。

然而，此刻出現在白蘭手中的那張牌，卻與先前見到的那幾張都不一樣。

以淡淡的、藍紫色火種為核心，燃燒着的火炎卡背。

并不隻是“圖畫”……九尾分明能夠看到，那張卡牌的背面，的的确确、是“正在燃燒”！上面的火炎是真實存在的，隻不過被框在卡牌之間罷了！

見他的目光轉移，想必是已經注意到了卡背上的奇異之處。白蘭略微挑起眉，指間一轉，便将那張卡牌翻轉過來。

盛大的星雲宇宙。

至今為止，從有關白蘭之人身上見到的每一張卡牌，正面的内容都是以繁星宇宙為背景，隻不過星系圖案略有不同。

九尾早就發現——從『日輪』，到『軒轅十四』，他有暗自猜測：或許這些卡牌名稱都是某種天體？在她的世界裡，假面騎士以晨星天體為代号戰鬥？

但是現在出現在她手中的這一張卡牌不一樣。

“……眼睛？”

九尾看着她，以及她手中的，那浮現在數不清的星系銀河之上的符号。

那是一枚豎着的，近似于眼瞳的圖案。

構成眼皮，連接在一起的兩道弧線；位于中央那不怒自威的瞳孔；和如同托舉、又如同附庸一般，半包裹着眼瞳的火焰狀紋路。

由三劃組成的符文，靜靜銘刻在浩瀚的星海宇宙上空。

不僅是如此……再看清楚那枚豎瞳的同時，就像是直視了隐秘、因此也同時被隐秘所觀測到一般。

不需要白蘭做介紹，他立刻就在意識中無比清晰的感知到了對方的尊名——

『迦梨』

“……啊！”

九尾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很快就從為『毀滅』本源所震懾的狀态中掙脫出來，并且立刻便能夠整理清楚思緒：

“那個時候，牠們稱呼你為……”

“『迦梨』冕下。”

【『迦梨』冕下！我們無意阻擋您的去路！】

——來犯者倉皇逃竄的畫面，浮現在他的回憶中。

他在過去時間之中曾經看到白蘭用「次元之門」穿梭，出現過好幾次……隻有最後一次，那個很明顯非人族的怪物喊出了這個稱謂。

但是，和『迦梨』比起來，面前的女人明顯是更認同“白蘭·傑索”這一個名字。

迦梨，印度教傳說中時間與毀滅的女神，既是生命的起源，亦是宇宙的終結。而不需要作他想……放在白蘭身上，其指向的含義，自然就是她所持有的『毀滅』本源！

這無疑是再合适白蘭不過的尊名了！

“你的卡牌，和十年前那個年輕的你，為什麼不一樣……”

可九尾很在意，白蘭醬也有卡牌，但她拿出來的那一張分明是『軒轅十四』。就連她篡奪了未來人的最高權限，所特别制造出來的密鑰芯片，代号也是「軒轅十四」。

以及，他還記得……白蘭醬的『軒轅十四』卡牌，似乎是無法承載她日漸增長的力量，已經在逐漸被灼燒，快要步入崩潰了。

就連「骸」也說過——她曾說：

【「軒轅十四」這張牌……對你來說還是太狹窄了。】

……“狹窄”？

是說……“記憶體容量”不夠……之類的意思嗎？

如若卡牌對她們來說，就像騎士的核心ID一樣重要，那麼容量不夠、卡牌崩壞……豈不就意味着，本人也會出現大問題？

騎士的核心ID碎裂甚至會導緻本人死亡！

那麼白蘭醬呢？她的那張卡牌如果不能使用了，不就會……

他不禁再看向眼前的白發女人，看着她手中的尚未被收回的『迦梨』卡牌。

這一張卡牌，望上去似乎容量很大、也更為适合白蘭，與她相性絕佳的樣子。

“哈哈哈哈……”

29歲的白蘭一手撐着臉頰大笑不止。

『迦梨』卡牌在她指尖靈活的轉了幾圈，深色的卡背映襯着那仿若白玉、偏冷色的纖長手指，就像魔術師的手一樣伶俐。

“親愛的，你再仔細想想呢~”

“我看你好像能夠自己推理出來，嗯~這個推理小遊戲玩起來也很有趣，不是麼？”

她像是故意将卡牌展示給他瞧一樣，有的時候，僅僅是“看見”本身，就能夠對靈感足夠高的人帶來巨量的信息。

“再提示你一點吧~親愛的。我呢，可不是來做慈善的好心人。”

又不是彭格列那種拯救世界的Mafia，正經Mafia突然看似熱心腸的開始做好事，必然是有所圖謀！

“對你的态度親切一些，比較關照你……怎麼會是毫無理由的呢？”

“留着你，留着那些未來不安分的家夥不處理，自然是因為你們都對我有用處呀。”

九尾注視着白蘭，他沉靜的目光，落在對方那坦然又心安理得的神情上，落在她淺紫色的眼瞳、倒皇冠形狀的刺青、和有些散亂，沾染到些許面頰的發絲上。

……她的确是在對待自己時，有些格外親切、好脾氣到不同尋常。

但是，白蘭的性格原本就很自來熟，與人相處時也是很懂得常識的，她其實并沒有那麼不講道理。

更何況九尾能察覺到，她應該是對他有些感興趣……

可實際上，并非是全然出自于興趣。而是更加直白的，“有利用價值”——嗎？

“嗯~那麼，可利用的價值到底是什麼呢~”

白發女人的笑容中透着一絲狡黠，神情間帶着些許懶散，和某種随意撥弄玩具似的、大貓的娛樂心。

比起主動揭露謎底，白蘭好像更喜歡由他自己将真相猜測出來。

——“你再好好的，想一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