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險些同吾妻道長就“要不要現在把感染病毒之人變成積分”一事起了沖突的櫻井景和心想:他原來是這種性格嗎?剛才在樹林旁邊看到他和白蘭小姐說話的樣子還感覺挺好相處呢。
就在先前——鞍馬彌音被騙走,浮世英壽追上去的時候……白蘭便出現了,并且同吾妻道長說了些什麼,他無意間看到了二人的交流,隻是并未去探究,畢竟那會兒他自己也在忙着戰鬥。
最終在浮世英壽的調解下這場沖突未能成形,既然尚未徹底變成僵屍的人就算被幹掉也無法獲得積分,暫時也沒必要盯着他們不放。
隻是有關鞍馬彌音被感染的問題依然無法得到解決。
“白蘭醬……我會死掉嗎?”
休息室内,盡管沒有遭受太多排擠,但仍然心情很低落的彌音不禁喃喃提問。
“如果是的話,你會怎麼做呢?”
“哎?”沒想到白蘭會做此回答的景和擡起頭,“等一下,别那樣說呀……”
“每個人從生下來開始就是注定都要死的,早死還是晚死我都無所謂。”卻聽白蘭小姐輕笑,“重點是人的行動。”
……什麼叫做“無所謂”啊?
隐約感覺老闆說的話好像有哪裡不太對,但也說不上來具體是何處不對的景和一時間陷入了交流困境,腦内的CPU開始飛速轉動……哎呀,轉不起來,CPU過熱了!
“我……”要說“如何做”的話,彌音捏緊了手裡的手機。
室内一時安靜下來,然而傾聽到了幾人對話的浮世英壽微微眯起眼眸。
……
鞍馬彌音坐在某個小廣場上發呆。
午後的陽光照耀着身體,卻還是無法驅散來自軀體内部的寒冷。
在收到“第三波僵屍暫時不會到來”的通知後,她提着行李箱漫無目的的溜達到了此處。
與景和不同,她接受遊戲真實性的速度其實很快,淘汰之後會失去記憶也好,被怪物殺死的人不會複活也好。
沒什麼不好接受的,反正再怎麼樣,都不會比自己原本的生活更糟糕。
逃離那個沒有絲毫人情味的家,逃離那麼冰冷的家庭……去哪裡都好,做些出格的,甚至會危及生命的事情也不算什麼。
倒不如說,參與戰鬥使得她能夠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流淌在身體裡的血液不再毫無生氣。
即使可能會在這個遊戲裡結束自己的人生,她也……咦?
發現手機上,關于【彌音TV】的所有投稿全都消失不見,屏幕上顯示出的“已删除”字樣後,她再度又感到了那股從另一種地方流淌出來的……慢慢侵蝕心靈的“寒冷”。
亦或者說,那是某種……觸碰不到的鎖鍊。
在看到攜帶着定位機器找到自己位置的保镖們後,鞍馬彌音總算察覺到了一件自己策劃離家出走幾個月來,都遲遲未能意識到的事情。
鎖鍊……早就牢牢纏繞在她周圍了。
而自己卻依然想要見到家人……依然渴望着……似乎永遠也抓不住希望的東西。
“怎麼能做這種事情,也太過分了!為什麼要瞞着我在身上安裝信号器——”
從母親處得來的一個響亮耳光,打斷了她所有的對話。
盡管那雙手,也會擁抱自己,像是珍惜的、溫柔的撫摸自己,卻也同樣的緊緊困鎖着自己,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不需要生長,不需要離開。
可我想從媽媽那兒得到的,不是這樣的擁抱啊。
*
“……我已經沒任何想要從家裡得到的東西了。”
從鞍馬家的外牆上跳下來,剛剛撿起行李箱的彌音忽然一陣無力,喪屍病毒加深感染的觸覺清晰的傳達至腦海。
她幾乎要倒下,卻在視線中看到了一雙熟悉的鞋子。
“白蘭醬?”
“你雖然個子小小的,倒是能爬很高呢。”
彌音擡起頭——隻見白蘭望着自己家的圍牆感歎……合着你剛才是壓根就沒看我一眼啊!來幹什麼來了?!
“那不是重點啦!”一旁的景和上前将她扶起來。
嘛……算了,反正白蘭就是這個樣子的。總感覺讓白蘭出現在面前便已經非常榮幸,居然能勞煩到她,我真是太受寵愛了,不應該過分張狂!
稍微站遠了一點兒,但很清楚觀察到每個人表情的浮世英壽:……
原來傳說中的“自我PUA”也是可以輕易實現的嗎……
“看熱鬧。”
——BY被問道“說了别管我為什麼還要來這兒”并且捏着一杯奶茶邊喝邊回答的白蘭小姐。
景和:“不是的!怎麼能真的不管呢?”
“如果你變成僵屍的話,剛好就能用來賺取積分了。”
抛出這句話的英壽再次感到了白蘭的視線。
說來慚愧……經過一番努力,他也算是意識到了……有的時候感覺被白蘭關注時也沒有立刻反應過來,并非因為自己在逐漸習慣……而是她正在看的那個對象,不是我。
而就在他提出和櫻井景和一同來找彌音談些事情的時候,便被白蘭看了好幾眼,接着她本人都跟過來了……怎麼辦,感覺她口中的“熱鬧”說不定其實就是指我的熱鬧?雖然我現在自己都不明白看點究竟在哪裡。
“……?”
于是他轉過臉去,卻見對方輕輕一笑,語氣十分平靜、可以說正經到甚至不太像本人的……
“很像啊,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白蘭的神情是帶着笑意的,但……如此“平靜”的她,就像那個時候,收斂起所有表情時一樣……仿佛當濃郁的人性褪去,那股宗教雕塑畫像般的“天外”感便如同水面下的冰山一般浮現出來。
她原本就站在他的身旁,同坐在公園長椅上的彌音和景和距離稍遠,此時更向他走來幾步,那壓低了的聲音也随着夜風傳入耳中:
“不能直接把心裡話說出來,非要拐彎抹角的讓别人去猜,仿佛是遊走在他人的猜忌之中才會感到安甯。”
浮世英壽:“……”
白蘭:“親愛的,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挺好懂哦?”
言語是擁有魔法的事物,有的時候可以被用來歪曲現實,重塑自然——他當然明白。
言語有的時候也如同刀鋒,能夠斬斷一切僞裝,撕裂防備,暴露出脆弱柔軟的真實。
一瞬間,他差點就要向後退去半步。
還是被不知為何突然打起了精神撲過來的鞍馬彌音打斷了微妙氣氛——
“不是來看我的嗎?怎麼可以一直盯着别人看呢,我不管,我就要做個任性調皮不懂事的壞孩子!”
“白蘭醬你帶我走吧,讓我去你家裡過夜吧!”
“我再也不回去了,在那個家裡待得每一天都像坐牢一樣,不……那種冷酷無情沒有人性的房子根本就不是‘家’,是監獄!是冷凍櫃!我感覺我自己仿佛快要窒息了!”
彌音抱住她的腰連哭帶摸:
“我要和白蘭醬組成‘媽咪是心理變态’二人組出道嗚嗚嗚!”
白蘭:“…………”
白蘭:“你冷靜點,我覺得一般人絕對不可能達到‘那個女人’那種非同一般的變态的程度。要不回家跟你的媽咪再座談一下呢?”
“不要QnQ,我又不是變态,才不去跟她談!”
濫用“變态”這種詞彙去形容别人的壞習慣到底是誰起的頭……啊,是我呢!那算了,第N次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原諒我自己。
無論如何,對女人總是要溫柔許多的白蘭小姐轉過身,望向浮世英壽:“難道感染‘僵屍病毒’的人還有會解放天性、陷入醉酒狀态之類的……特殊BUFF?”
“……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那種設定。”
浮世英壽選擇淡定的站在一邊看熱鬧——“熱鬧”的場面總是要輪換着讓大家一起看的!再說了,那不都是你起的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