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在霓虹可開不起醫院。
能當上醫生就已是很了不起了,擁有一家大型醫院……某種程度上,可以稱之為上流人士。
不過那都是領導們需要操心的,普通醫護人員就算得知頂頭大老闆突然換了人,也依舊在繼續執行自己的工作。不工作怎麼辦呢?每天需要忙的事情那麼多,要恰飯的。
神愛醫院坐落于市中心,規模和規格都是最高的那一級别,踏入大廳,潔白的牆壁和淡淡的消毒水味令人精神清明,仿佛将此處與外界隔絕開來。
天氣已漸漸轉冷了,穿着長風衣的年輕人站在病房前,确認了一眼門牌号。但他并未踏入,而是站在走廊外沉思,俊秀颀長的身姿頗為引人側目,倘若此處并非需要保持安靜的場所,而是什麼步行街之類……很可能會被搭讪。
在這裡修養的是一位車禍重傷的病人,全身多處骨折+其他外傷,保守估計想恢複運動能力至少也得一年。
隻是……“車禍”,因為關于DGP的情報不能洩露,進行清楚處理之後覆蓋上去的虛假記憶罷了。
醫生給出的診斷剛好也是一年……多麼精準的判斷,浮世英壽想起某人隻是随便看了眼就能報出這個數據,真是了不起的才能。
處于比賽期間的玩家因可以使用騎士系統,或多或少的也享受了體質增強的待遇,會加快傷勢恢複的速度。而且以往傷到今井透這個程度恐怕是救不回來的,他切實的經曆了一場逼近死亡的危機,即使僥幸保留下性命得以淘汰出局,也需要花費許久時間才能付清這貿然參與欲望遊戲的代價。
英壽在思考一個問題。
……那天晚上,白蘭究竟為什麼會出手相救?
不是說對方的壞話……也不是懷疑她的人品……算了就當是懷疑吧。該怎麼說呢,在他的感知裡那位小姐是完全不會做這種事情的人啊,好比後來她有對從高空墜落的自己施以援手,則是作為完成任務的“嘉獎”,可今井透做過什麼呢?
他是滿足了什麼條件……才能吸引到白蘭的注意力?
白蘭的一切行為都以自我為中心,好比她曾經也幫助過我那霸冴,給了她一個強力的代扣。但理由是因為她自己不想要/玩膩了,而非對方看起來需要幫助。浮世英壽不會對此做什麼評價,幫了就是幫了,即使出發點在于己身,其行為也是好的結果。
但他明白自己應該牢記——不能把對方評判成一個善良的人。
就像她會因為自身的興趣做好事……哪一天突然就來興緻了去做糟糕的事情,也完全不值得意外。自我意識強烈的人是沒有那麼穩定的,他們對社會做出貢獻和破壞的幾率通常差不多。
這并不意味着他對白蘭有什麼偏見,隻是他應該清楚這一點:不能對白蘭抱有太大的期待,也别建立起虛僞的幻象。
浮世英壽倒也不認為那樣的性格有哪裡不好,反正他自己也是個愛騙人的壞家夥,沒什麼可計較的。
他就是……一邊在探尋有關白蘭小姐和DGP的事情,順便來看看今井透選手……是否需要什麼幫助。
既然對方無性命之憂,暫時也不缺醫療費用,還有朋友在照顧……那他就先不去打擾了,等之後若有需要再來吧。如果是更差點的情況他可能會直接捐錢,但總覺得如果現在就去捐錢會和裡面的人産生矛盾……有的時候,幫助别人也是要講究一些方法的,太簡單粗暴很可能适得其反。
說來,今天一大早,神愛醫院易主的消息就上了财經日報,但幕後究竟是哪位老闆還未有絲毫消息流出。
保密工作看上去做的很好,多少記者在公開會議外急的冒汗也沒能調查出來。
此時此刻的浮世英壽自然是預料不到的——關于醫院換了大老闆這件新聞,會同自己産生何種聯系。
他隻是想着反正來都來了,便去超市裡買了些常備藥品。誰曾想到正準備推門而出時,電燈突然閃爍兩下,接着便眼前一黑。
“……?”
秋冬季節天色暗的早,再加上多陰雨天,超市又建立在地下,需要亮燈是很正常的。但也沒有暗到那個程度,就算停電或者電燈除了故障也不應該……變成這麼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啊!
更何況,作為現役假面騎士、蟬聯兩屆比賽的冠軍,他這一世的身體素質已經很強了,聽力自然也不弱——浮世英壽很明晰的聽到,就在燈光消失的刹那,超市裡、還有門外走廊上,原本雖然并不吵鬧卻也嘈雜的路人的活動聲,全都安靜下來。
死寂一片。
雖然剛才買完東西包裝好的便利紙袋倒是還拎在另一隻手裡。
就在他遲疑的停頓片刻,又再度使力,将要推開超市大門的同時——啪,一道微弱的電流聲。
燈光重新亮了起來。
但并非明亮的白熾燈,而是藏在牆壁兩側、細碎又昏暗,仿佛從黑暗中流淌出的威脅一般,詭異的暗紅色光芒。
他的判斷沒有錯誤,眼前的走廊上,确實已經一個人都看不見。
不僅如此,還多出來許多東西。
浮世英壽不着痕迹的回頭,發現身後同樣不再是裝滿貨架的超市了——玻璃門後露出的空間看上去破敗又空洞,像是某個廢棄已久的倉庫。
他又再去看前方——紅色光暈所點綴的走廊,光源并不強烈,因此稍遠處便有些看不清。但四周卻擺放着一些未知儀器,隻不過并不完備……瞧上去似乎是經曆過某種粗暴破壞,已經報廢了。地闆上鋪的厚厚一層灰塵也足以說明這點。
四周安靜的可怕,除了燈泡傳來的沙沙聲。
黑發年輕人略微皺眉,沉默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将那不合常理的畫面盡數收攏。
像是電影中描繪的,誤入某些生人不太方便活動的古怪領域。
首先……得到樓上去。
至少暫時隻是環境詭異,沒發現有什麼危險。再則即使有危險又如何,他不可能停在原地不動。難道還能等得到救援嗎?
*
【歡迎來到“幸福安心療養中心”!】
一上樓,每層台階上都鋪着紅底白字的廣告标語,尤其是中間“幸福安心”四個字,不知為何莫名顯眼,仿佛能透過字迹看到過分劃開、誇張的笑容。
且說醫院歸醫院……但換成“療養中心”,就有種怪怪的感覺。
好在雖然這地方充滿了令人不适的違和感,但一路上并沒有遇到什麼危險……又或許是它的獠牙還未到展露時刻。但趁這個機會,正好方便自己探索。
療養院的接待大廳依然隻有晦暗的燈光,他發現此處的布局同神愛醫院有些相似,細節雖不同,地形沒有那麼開闊,整體較為壓抑,但大緻上的一些房間分布和門診窗口是有的。
而且,這個療養院……原本應該屬于大門的位置,隻有逼仄高聳的牆壁。
即使他原本就沒想着能夠簡單的出去,然後回歸正常……但竟然是如此粗暴,明擺着把沒有出口寫在臉上。
看了一會兒那格外給人壓抑感的高牆,英壽收回目光,決定先去探索療養院的内部。
就在他再度邁出一步後,耳朵輕輕一動,似乎聽到了複數的腳步聲。
浮世英壽微頓,然後更清晰的腳步聲傳來——确實不是自己,他注意到在走廊的另一頭……暫時還黑乎乎的地方,有晃動的光源漸漸靠近。
那看上去并不像屋頂的燈光,而是偏白色……類似手電筒照射出來的光芒。
要藏起來嗎?背後或許是一個能打開的門……他的手放在門把手附近,卻并未握上去……不。英壽心想,我要看清楚。
他的視力原本就不錯,體質加強的基礎上更具優勢,借着走廊身處幽暗的紅色燈光,便足夠看到很遠。随着光源繼續接近……來者的真容逐漸顯露出來。那是一個……做安保人員打扮的人形生物。
之所以說是“生物”而非人類……夜裡有巡邏人員很正常,可是哪會有以黑影為身軀、沒有面孔,甚至隐隐略顯透明的人呢?
嚴格來講,是不是“生物”都不好說。
趁着對方還未發現自己,是嘗試戰鬥還是先行躲藏,收集更多情報——思緒飛快的在腦海中劃過,但突然間,他聽得從上方、約是二樓的位置傳來一聲巨響。
糟了!隻見那位“保安”立刻掉頭,以遠比巡邏速度迅捷的行動朝着樓梯沖上去。
英壽跟着拔腿追上,他應當想到的——遇見這種怪事的人,也許不止自己一個?
*
“……這到底什麼東西?!”
第二層樓的某個房間被踢開,從中走出的是個留着灰褐色中短發的年輕人,房門倒地發出的響聲在安靜的療養院裡十分刺耳。
不能怪吾妻道長太沖動,任誰來探望朋友且陪房時不小心睡着,在醒來後就發現四周處處透着詭異,而原本躺在病床上的友人變成了一個……沒有臉的陰影怪物,都會心情很暴躁的!
好吧,能暴躁到他這個程度的人也實在不多,誰讓那怪物攻擊自己呢?不給踹一邊去是等着挨揍嗎?
不管怎麼樣,證明了那怪物是可以被踹飛就是好事,隻要物理攻擊管用他吾妻道長就沒有怕過什麼!
其實有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在做夢,或許可能最近太累了出現幻覺……但當對方跳起來沖向自己的時候,吾妻道長的邏輯自洽了:透現在還爬不動,所以不是他,可以揍。好,沒有别的問題啦!
人與人的思路就是這麼迥異,比如在出手戰鬥,順便還把門給打壞的時刻,道長的内心完全沒有一絲絲“可能會引來更多敵人”的顧慮。
等他發現從樓上和樓下都有東西往自己這邊跑的時候,已經被兩面夾擊,沒地方躲了。躲回房間……?連門都沒有的病房,豈不是自尋死路。
但這并非最差勁的狀況。
最糟糕的是——意識到還有更多類似方才那怪物的玩意兒存在,并且很可能來攻擊自己時,吾妻道長察覺到……就在同一層,隔壁相鄰的某個房間開了一條縫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