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柏臉上不見意外,接過紀杉面前的資料。
“按照你的要求,所有資料都沒留電子存檔,一律采用實體打印形式。”
紀杉說着,探究地打量江柏:“小寶,你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沒對我說過?”
向盛洋第一次來公司找過江柏後,江柏因為自己查不出結果,于是拜托他調查這些事情。
宋顧之現在在跟他的弟弟同居,這些事情即使江柏不說,紀杉也會認真調查。
可為什麼江柏特意強調不可以留有電子版?
如果是怕被人發現——尤其是擔心被宋顧之本人發現——紙質資料不算便于保存,不是更容易暴露?
而且每次談論這種話題,江柏總是會選在他的辦公室,或者他的房子、本家裡的他的房間。
江柏從來不會在自己的領地談論這些事。
如果要說是不想讓宋顧之多想而避嫌,那未免太過了。
簡直像是宋顧之在江柏會活動的所有地方都裝上了監控,并且江柏對此心知肚明。
先前他對江柏提起從向盛洋那裡聽來的宋顧之的事情時,江柏也沒有過多的反應。
他弟弟是不是在瞞他什麼?
紀杉的目光愈發深邃。
和江柏遠看近看都像個男大的顯小長相不同。
紀杉臉部線條其實暗藏鋒利,收起平時的笑容直直注視着人的時候,長男的氣場一覽無餘。
有時就連江柏也無法輕易拒絕這副模樣的紀杉的命令。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他瞞了這麼多年,目前還不需要讓家裡知道他遭遇了跟蹤狂。
隔離自己的手機,隻是因為江柏不想小跟蹤狂對宋顧之的事情感興趣。
小跟蹤狂不會傷害他,卻可能對他身邊的其他人極有攻擊性。
他不希望宋顧之遇到任何他不可控的意外。
于是江柏動作速度如常地翻過一頁資料,期間擡眼瞥向紀杉,目光很快收回。
“重要的事是指什麼?”江柏小幅度挑眉,“還有人能在你眼皮底下瞞事情?”
說話時,江柏眼珠沿着紙上的字輕動。
紀杉安靜注視江柏片刻,搖頭輕笑:“算了。”
他這個弟弟從小就有主意,天大的事情也能自己一個人有條不紊地解決。
以前不用他操心,現在長大後更是不需要他插手了。
弟弟實在是太優秀。他好想像向星瀚一樣,追在江柏身後幫忙擦幾次屁股啊。
紀杉暗自感慨着,趁江柏閱讀資料的時間,開始處理自己的工作。
江柏讀完,把厚厚一疊資料放在桌面,雙手在指節交握放在腿上。
不久後,紀杉停下手裡的動作問道:“想什麼呢?一言不發的。”
江柏停頓許久才動起來,身體往後仰靠,雙臂打開搭在沙發背上。
他的眼瞳在天花闆光線的照耀下泛起波光。
江柏開口:“我隻是在想,這世界上的人與人真是不一樣。”
他和霍瑞向盛洋,在沒出生時就一腳踏入了衣食無憂的生活。
而宋顧之從剛上學的年紀起,就一直在為家用奔波。
江柏先前隻猜測宋顧之作為複仇爽文的男主,身上背負的沉痛過去一定不少。
可在小說裡欣賞虛拟人物的故事,遠遠比不上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的過去被凝縮成近百張紙帶給他的心靈震動大。
作為一個私生子,宋顧之足夠優秀,但童年理所應當的不幸福。
他的家裡“父親”角色缺位,隻能由在他身邊的母親一并承擔起來。
而宋顧之的母親黎映對于不受期待的孩子,似乎沒有展現出過多的母愛。
根據黎映家附近的鄰居的證言,愛而不得的痛苦被黎映盡數發洩到宋顧之身上。
鄰居說,經常能在深更半夜的時候,聽到黎映家傳來或嘶吼或尖銳的哭聲,已經擊打東西的悶響。
他們住的老舊樓房本身隔音就差強人意,大半夜聽到地下室傳來鬼哭狼嚎的動靜,滲人得很,卻沒人敢上門讨個說法。
因為黎映的精神健康狀态并不是很好。
按照鄰居的話來說,那是個遠近聞名的瘋女人。
每天的清晨和傍晚,總能看到黎映手提一把帶有豁口的菜刀,在他們樓下溜達散步。
嘴裡還總喃喃念着一些他們誰都聽不清的話。
每當這時候,當時還是黎顧之的宋顧之,總是臉上或身上帶着傷,目不斜視地擦過黎映身邊。
對于母親完全是一副不在意的态度,仿佛黎映無論出什麼事都與他無關。
或者,就算黎映突然發病,舉起菜刀往近在咫尺的他身上砍來,他也無所謂。
宋顧之每天重複着上學,放學,打工的循環。
這樣的日子持續到他初三那年。
初三上學期結束不久,寒假剛剛開始的時候。
黎映在家裡絞頸窒息身亡。
當時宋顧之還在打工沒有回家,是鄰居先從牆根窗口發現了黎映搖晃的身影,大驚失色之下哆哆嗦嗦地選擇報警。
宋顧之被警察緊急聯系上時,還在餐廳後巷費力地處理幾大袋廚餘垃圾。
警方的實踐報告顯示,黎映的脖子上有兩處傷。
判斷是先被人從後面手動勒住窒息死亡後,又被二次挂在了橫向水管上。
隻是黎映的推測死亡時間與宋顧之上午的打工時間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