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拖拉拉到三月,魏逢原不得不歸京了。
宋璟鐵了心不肯跟他回中京,魏逢原與他僵持,實在勸不動宋璟的情況下,魏逢原隻能做出妥協。
他語氣溫軟,但态度強硬:“至少這一年你不要留在西州。你我都知道西州這場洪災波及有多廣,洪水過後是大疫,你留下來我不放心。”
宋璟不言不動。
魏逢原凝視愛人的容顔,道:“這是我能做出最大的讓步。”
比起妥協,魏逢原更想将宋璟時時刻刻帶在身邊,随時能看到能摸到,這種想法像灼人的硫焰一樣腐蝕着他的心,灼燒着他的理智。但是,魏逢原知道自己不能這樣做。宋璟是一個擁有自由人格的獨立個體,他們是并肩的夥伴,是伴侶,他們理應享有同等的地位,而不是一方可以對另一方使用強手段壓迫。
魏逢原理智上知道他應該這樣做,但是他的心裡,無時無刻不在忍耐着愈發暴戾的情緒。
這是我的。這是我的。他看着宋璟,心裡一遍一遍的這樣對自己說。
宋璟不喜歡受人逼迫。魏逢原很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強自忍耐住了,他了解宋璟的性格和脾氣,他不會去踩宋璟的雷點。
他的愛人啊,前半生命運多舛,造就了他敏感的神經,脆弱的身體,和堅韌的傲骨,因為無牽無挂,所以被逼至絕境時,他會選擇玉石俱焚,無所顧忌。
魏逢原不想将宋璟往這條路上逼。
他會受不了。他隻要想一想有一天會失去宋璟,隻要想一想就受不了。他要宋璟活着與他在一起,死了人還剩下什麼呢?什麼都沒有了。
所以,魏逢原率先做出讓步。
但這讓步也是有限的。前提是宋璟的心還是他的,宋璟不能愛上别人,宋璟不能屬于别人。
宋璟,從身到心,隻能是他的。
宋璟問他:“暴雨的事,你打算怎麼辦?”
魏逢原道:“我帶了司天台的人過來觀察西部天象,司天台那些人的本事,你盡可以放心。”他稍頓,道:“如果司天台沒有及時發現,我會讓他們‘發現’的。”
發現之後,自然是在暴雨來臨之前,行動起來,盡力将民衆轉移安置,隔壁的高州或秦州到時候自會接到相應安排。
魏逢原凝視他:“這樣,你能放心了嗎?”
宋璟慢慢點頭,道:“我與你一道離開。你回中京,我去秦州。”
離開之前,宋璟要把手上的事先處理好。
第一件是農場的工人要求漲工錢這件事。
宋璟緻電老趙,告訴他自己的決定:“宋家給出的工錢已經是這片地界上最高的,你告訴他們,這幾年是不能再漲了。”
老趙擔憂着急道:“這……東家,他們說不漲工錢,就不開工。這已經是春耕的時候了,現在開工都有點晚了,再不抓緊時間耕地,那播種就要晚了呀,這樣影響農時啊東家!”
宋璟道:“你就按我說的告訴他們。他們要是回來上工,你再告訴我。他們要是不來,你也不要着急,農場那裡我自有安排。”
老趙在那邊急道:“什麼安排啊?現在開始春耕都遲了,農時不等人啊東家!要麼咱們先從别的地方招一些人來幹着,那些人想通了他們自己就回來了,東家——”
宋璟道:“照我說的去做。”
宋璟挂斷電話,徒留另一頭老趙在着急上火。宋璟今年是不打算播種的,暴雨一來,整個西州發大水,農場裡種什麼都是虧損,不種才省一筆錢呢。
等到明年,宋璟對農場有新的規劃。
第二件事是一位族老家中嫁女,邀請了包括宋璟在内的一幹族人去觀禮。
西州的婚禮是在黃昏時分舉行,映着夕陽的霞光,新娘子的送婚隊伍被新郎帶領的迎婚隊伍接走,熱鬧了一個下午的宅院裡安靜下來,女方家的親眷向主人家告别,一一各自歸去。
宋璟被留下來說了會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