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是兩點半，飯店隻做午餐和晚餐兩個時段的生意，下午三點鐘以後，廚房竈台上的人手基本閑下來了，學徒們可以休息個把小時，到四點以後，開始為晚餐時段做準備。

宋西從主管辦公室回來，周大廚帶的另一個學徒問他：“主管找你什麼事啊？”

宋西說：“沒什麼。”

問話的學徒撇了撇嘴，和另一個同在周大廚手下的學徒對上了眼神，眼珠子對着宋西的背影斜過去做了個擠眼歪嘴的表情。

宋西回到廚房，紅案的另一個大廚這會兒手上沒活兒，問他：“鄭主管找你幹什麼呀？”

這位姓鄭的大師傅和周大廚關系不錯，和宋西關系也可以，曾經租過自家樓頂的屋子給宋西住，宋西不租他房子後雖然遺憾少了一筆額外收入，但是也沒有對宋西有什麼惡感。

宋西老實回道：“鄭主管說要到西六區開分店，想調我到分店做事。”

鄭大廚一聽是這事，“啧”了一聲，壓低了聲音道：“你沒答應吧？”

宋西說：“沒。我說我還沒出師呢，能不能去要問師傅的意見。”

鄭大廚說：“這麼說就對了。這個鄭主管，是看老周今天休班，欺負你不懂事呢。”

宋西腦袋上冒出疑問，說：“怎麼了？這裡面還有什麼事嗎？”

鄭大廚站在竈台前，宋西在他旁邊一個位置，兩人挨的挺近，鄭大廚湊過去點兒，聲音更小了，“咱們飯店的老闆你見過吧？”

宋西想了想，搖頭，“我好像沒見過老闆，隻見過老闆家的公子。”

鄭大廚說：“老闆有兩個兒子，一個是經常來店裡的大公子，還有一個老闆晚年生的小公子，老來子嘛，愛的很，曾經還有傳言說老闆要把家業傳給小兒子。最近老闆病的起不來床，在醫院裡住了一個多月了，聽說不太好……給錢給人手讓小公子出去自立門戶的事是老闆吩咐的，我知道鄭主管也難，給的人不好吧，怕老闆問責，可店裡的大師傅，像我們這些個，是肯定不能給出去的，二大廚也不能全帶走啊，你人年輕，手藝學的不差了，鄭主管可不就盯上你了麼。

不過小公子那個人吧，跟大公子是真沒得比，眼高手低不說，還學的一派纨绔毛病，也就隻有老闆覺得他哪哪兒都好，實際上……嗐！”

鄭大廚轉過話頭，不再說他了，“待會兒得空了，你去你師傅家裡跟他把這件事說一說，這事兒還是得老周出面才好處理，你拒絕你就得罪人了。”

得罪誰？不用問，老闆呗。

下午休息的時候，宋西依言去了周大廚家裡，周大廚家離飯店不近，走路要二十多分鐘，坐公車不超過十分鐘就到，宋西把這件事一五一十跟周大廚說了，末了問：“師傅，這事兒好拒絕嗎？”

周大廚皺着眉，說：“這會兒我也不能給你個準确的答案。我今天上午才去醫院看了老闆回來，老闆年紀大了……老闆對這個老來子愛的很，肯定要在走之前給他安排好的。鄭主管直接盯上你了……我估計，鄭主管要被調到小公子身邊去管事，嘶～要真是這樣，那我還拒絕不了了。……不成不成，雖然有鄭主管在，但是以小公子那性格，在他手下做事可不輕松。”

周大廚來回打轉幾趟，一時想不出辦法來，看時間不早了，跟宋西說道：“你先回店裡去，這事我明天見到鄭主管再說。”

今天因為發生了這件事，下班後，宋西心裡有些憂慮，表情上就帶了些出來。

高松見了就問：“今天遇上什麼事了？”

宋西奇怪的說：“你怎麼知道我今天遇到事了？”

高松說：“我看你臉上表情就知道了呗。來說說，我看看我能不能幫得上忙。”

宋西摸了摸臉，心想自己的表情很明顯嗎？

高松催他，“說一說呗。”

宋西組織了一下語言，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了他，最後總結道：“我覺得我師傅可能保不住我。老闆年紀大了，可能快要不行了，為了保障小兒子未來的生活，肯定要從店裡挖幾個能撐起分店的廚師過去的。不是我自誇，目前店裡的學徒們，我可是獲得真傳最多的一個，掌竈大廚們不能動，二大廚不能全帶走的情況下，鄭主管指定不能輕易放過我這個很快能升任二大廚的人才。”

高松摸着下巴，說：“按照我的經驗，你這份工作做不長了。”

宋西皺着眉頭，過了會兒，說：“事情還沒發生，想那麼多沒用。到那時候再說吧。”他去廚房裡弄宵夜，在他身後，高松盯着他，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