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中京驕陽似火。
宋西到中京的第三天順利的找到了工作,在負責人的帶領下到宿舍安頓下來,當天下午就勤快的上飯店幫忙去了。實際上班日期是明天開始,頭兩個月不算正式工,1200百塊錢一個月,包吃住,兩個月後能轉正的話,一個月工資1800,加200塊錢績效獎。
負責人看着宋西系着圍裙在廚房裡麻利的洗碗,外面忙的時候跟着來來回回收拾桌子、傳菜,動作利落又熟練。負責人滿意的點頭,看這幹活的架勢很不錯,接下來就看這兩個月的表現了,如果表現不錯,人品也過關,到時候就給他轉正。
宋西一直在店裡忙到晚上十點,五點多那會兒和店裡員工一塊兒吃了晚飯,接着就一口氣忙到了夜裡十點。服務員們到這個點就下班了,廚房大廚也走了,剩下幾個幫廚還在洗碗、打掃衛生。
宋西看着廚房蠢蠢欲動。他其實更想進廚房做幫工,可是廚房不招人,招人也有那些大廚的關系戶排在前面。上輩子宋西忙忙碌碌為了掙錢做過很多行,在飯店做過兩年,那是他二十幾歲的事兒,他驚覺不能一直打零工,找了家飯店應聘進去做廚房小工,髒活兒累活兒啥都幹,就盼着能跟大廚學點手藝,以後年紀大了開個小飯館謀生,為此他給大廚送了不短時間的煙。可大廚東西照收,指點沒有,把手藝藏的嚴實,廚房裡幫工的隻有他徒弟能得幾句指點,宋西在飯店幹了兩年隻學會切菜,偷摸觀察大廚做菜也隻學會了幾個簡單的,做出來還沒大廚做的六分好吃。後來實在看不到希望,恰逢外賣行業崛起,宋西辭職送外賣去了,同一個公司裡沒有比他更拼的外賣員,就這樣把辛苦當飯吃,一個月下來他能拿七八千,這份工作的收入是宋西做過的工作中工資最高的。
重來一回,宋西想為以後多做點打算,學會一門手藝,往後的發展肯定比辛辛苦苦送外賣強。
不着急。宋西平心靜氣,看了幾眼廚房,換了衣服走了。初來乍到,不要着急,先把地盤子踩熟了再說。
宿舍在飯店的兩條街以外,是那種老式的筒子樓,一條走廊一面是欄杆一面是門,頭頂上挂衣服,白天從樓梯口拐出來一眼能看到走廊上方飄紅挂綠,不講究的内衣内褲全挂在外頭,在微風中飄飄蕩蕩。宋西白天來的時候目不斜視,現在晚上了外面漆黑,走廊上八個燈壞了三個,黯淡昏黃的燈泡發出昏昏暗暗的燈光,照不亮下方的走廊,宋西有點夜盲症,在這麼昏暗的地方一路摸着牆數着門過去,在第九扇門前停下,掏出鑰匙摸索着開門。
一個宿舍四張上下床,住八個人。宋西住的這間宿舍他來之前有三個人,加上他是四個,其中一個是服務員,已經回來了,兩個是廚房幫工,還沒回來。宋西進屋的時候比他早回來那個頭發濕漉漉,身上幹爽,顯見已經洗過澡了。見到宋西回來扭頭簡短的打了個招呼,用幹毛巾把濕頭發搓吧搓吧三兩下擦個差不多幹,毛巾一甩爬上床去了,沒兩分鐘,床上傳來鼾聲。
宋西皺起了眉頭,暗暗嘀咕運氣不好,從床尾袋子裡拿出衣服,又拿上香皂和洗衣粉,提着桶帶上鑰匙出門去洗澡。
這種老式筒子樓水房和廁所安裝在樓層兩端,想上廁所得出門,想打水、洗漱、洗澡、洗衣服……都得出門,房間裡是沒有水龍頭也沒有衛生間的。
洗完澡順便把衣服洗了,在宿舍門前晾了,回到屋裡,那兩個人還沒回來。宋西聽着房間裡另一個人的鼾聲,心裡叫苦的同時感到煩躁。他特别讨厭鼾聲,聽到就打從心裡覺得煩躁,旁邊有鼾聲他根本睡不着。
宋西選的是上鋪的床位,下鋪現在沒人,用來放東西。他躺在席子上睜着眼睛看天花闆上搖頭的風扇呼啦呼啦轉圈,悶熱的天氣裡這風扇吹出來的風都是熱的,躺了沒多會兒就悶出了一身汗,身下的席子也悶熱的躺不住人,宋西翻了個身側躺。
後面的兩個人回來了,說說笑笑的開門進來,并不顧及宿舍裡有人在睡覺,鑰匙啪的往床上一扔,拿衣服拿桶準備出門洗澡去,取衣服時衣架與鐵質欄杆碰撞的聲音、塑料拖過粗糙地面摩擦時發出的聲音、香皂和洗衣粉扔進桶裡的聲音……宋西忍耐的捂住耳朵,他們估計是這一層最晚回來的人,在安靜的夜晚發出的聲音十分擾人,同宿舍打鼾的那個人被吵醒了,宋西聽着他那邊傳來翻身的動靜,接着就沒響動了,沒過幾分鐘又慢慢響起鼾聲。那兩個人估計經常這樣,加上一個睡着就打鼾的,宋西感到十分難以忍受。
等那兩個人回來,打鼾的變成了三個。
一整晚宋西翻來覆去,被折磨的十分暴躁,第二天十點上班,宋西六點就從床上爬起來,精神萎靡的跑到天台上打了兩三個小時的盹,才恢複一些精神。
他下樓的時候在心裡想:看來這個租房子的錢還是省不了。想到這裡,他的心情就有點低落,掙錢很難花錢卻很快,上輩子宋西省吃儉用,生活中最大的一筆花銷就是每月房租,他實在無法堅持在充滿鼾聲的環境裡生活,隻要旁邊有人打鼾,他烙餅似的翻來覆去一個晚上都睡不着。
很快就要到上班時間了,宋西回到宿舍拿東西出門洗漱,打理好自己後,和一群飯店員工三三兩兩前前後後下樓,往兩條街外上班的地方去。
飯店服務員上班時間是上午十點到下午兩點半,下午四點半到晚上九點半,但實際上總要到十點左右才能忙完下班。上班期間飯店包中飯和晚飯。
宋西強打起精神忙完了午市階段的工作,午休時間看到同宿舍的人回去了,他就沒回宿舍,在更衣間裡找了個角落躺下眯了一個多小時,下午才有精力堅持完下午到晚上的工作。
晚上臨下班前主管叫住了他,問他午休時間怎麼沒回宿舍去睡,而是睡在更衣間裡。
宋西猶豫了會兒,說:“三個室友睡覺時打鼾,我睡不好。”然後他問主管:“别的男生宿舍還有空床位嗎?”
主管說:“沒有了。另一個男生宿舍已經住滿八個人。”主管補充道:“他們也有人打鼾。”
宋西暗暗歎了口氣,看來這個房租是省不下來了。
宋西問:“那主管您知道宿舍樓附近哪裡有空房子出租嗎?小一點也可以,要便宜。”
主管搖頭說:“那附近有空房子的都租出去了,沒有空置的房子。而且這周邊房租都不便宜。”
主管給他舉了幾個例子,“比如你們現在住的宿舍,二十來個平方,包水電,一個月租金1200。旁邊還有個兩室的戶型,五十多平方,2400。最便宜的是後面那一棟的單間,十五個平方,800塊一個月。那一棟住的大多是白平大道那邊産業園的白領。”主管雖然沒說出來,但那眼神、那表情全是勸他打消租房子想法的意思。
宋西苦惱的歎氣,這房子不租不行,要不然他在宿舍裡别想睡得着覺。
一個不知道怎麼這麼晚還沒離開的廚房大師傅從後面走過來,上下打量了一眼宋西,問:“你要租房子?”
宋西燃起點希望,“是的。您知道哪兒有合适的房子嗎?”
大師傅說:“我剛在後面聽到了一耳朵,要便宜,小點兒也沒事是吧?”
宋西一聽,這是有戲啊,連忙點頭,“是的。隻要能住的下我一個人,房租便宜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