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紡慢慢放下了手機,用眼睛去看他。
仿佛又回到了九年前,他們一起在一中的時候。
學校的大禮堂重新裝修過,正值深秋,每個人都穿着統一的白襯衫校服,她是最怕冷的,所以在外面又加了一層紅色的羊毛小衫。
她無聊地坐在台下,心裡抱怨學校死闆,非得讓所有人都參加。
直到高一十七班的節目上台。
他穿着白襯衫,坐在聚光燈下,黑發被照成栗色,姿态随意得像在家中的某個被陽光照射的午後,腿上放着把木吉他,架着話筒彈唱了一曲天天。
她的位置不好,被話筒架擋着看不到他神情,隻能看到他額前的碎發,以及側過臉時在光下撲閃的睫毛。
周圍坐着的女生瘋狂讨論他的名字,嘴裡說着夏節紀,十七班,年紀第一,校草,女朋友等字眼。
同樣的聚光燈,同樣的吉他,同樣的姿勢,好像什麼都沒變。
他仍是當初幹淨的少年。
“呲——”
屏幕上最後一首歌的畫面播放完,他起身預備把吉他放到凳子上時,話筒突然咚得一聲滑到地上。
一道又長又刺耳的音響傳播開,秦紡心裡一陣刺撓,莫名喘不上氣。
夏節紀頓了兩秒,彎腰從地上撿了,沒壞,能用。他冷靜地看向台下,眼睛倒映出一片藍色的光影。
幾秒後,泛起股漣漪,倒真像海了。
他快速眨了兩下眼,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怎麼有種不詳的預感,他要官宣了?”
“不該吧,一點苗頭都沒有啊。”
“但他今天穿的真的很鄭重,怎麼回事。”
“完了,我真的有點害怕了。”
“哎呀你别說了越說我越害怕。”
夏節紀站在最前面,是底下人往上扔應援棒一扔一個準的位置。
“抱歉。”他說:“有一件事要宣布。”
聚光燈照亮他短暫的八年演藝生涯,他說:“我将在完成最後一部電影的拍攝後退出演藝行業,辜負大家的期待了。”
台下猛然安靜,偌大的場館空曠的好像沒坐人。
也是這時,後台操控失誤導緻金色和藍色的彩帶提前飄落,洋洋灑灑地仿佛在流淚。
夏節紀平緩地道:“喜歡我是痛苦的,希望你們不再痛苦。”
話音落下,他放下話筒,轉身下台。
舞台上的燈陡然熄下,漆黑一片,反倒是台下更亮。
她們短暫的沉默過後,嘩然大鬧。
“他為什麼會覺得我們喜歡他很痛苦,我不明白。”
“就算我天天祈禱早日離開那狗公司我也沒想到離開就是退圈啊,早知道就不祈禱了。”
“哪裡痛苦了,我每天幸福的快死掉了,究竟是誰在給他洗腦。”
“這他媽幹嘛啊,我他媽甯願他官宣嗚嗚嗚。”王詩貝怎麼也想不通,睫毛都哭掉了一半,看她身邊一點反應都沒有的女人,再次震驚,“你怎麼回事啊,給點反應啊,吓傻了?”
秦紡呼出口氣,心髒都要死掉了,看着卻還是淡淡的,她伸手接到片彩帶,握緊後放到口袋裡,“習慣了。”
“哈?”王詩貝不明所以,“什麼習慣了,你早就知道他要退圈?”
秦紡搖頭,胸口悶得慌,說:“習慣這個狀态了,先出去吧,裡面太悶了。”
“哦好。”王詩貝挽住她胳膊,嘴裡還在絮絮叨叨地叫着不明白。
“你好,可以留一下嗎。”後方有聲音喊她們。
秦紡回頭,發現是挂着牌牌的工作人員。
“請問可以看一下你的票嗎。”他說。
“是不是中獎了。”王詩貝提不起勁,但還是在祝賀催促,“快給他看,說不定中什麼簽名照了。”
秦紡點開手機,鎖屏上已經有微博推過來他退圈的消息,網上的消息太快了,她抿了下唇,順手劃掉底下那條聯通祝她生日快樂的短信,才把截圖展示給他看。
“是的,恭喜你中獎了,麻煩跟我們來一趟後台領取。”
王詩貝一聽後台就來勁了,興沖沖的,“我可以跟着一起嗎。”
“不好意思,不行。”
“行吧,那你快去,我先走了。”王詩貝蔫巴地跟她招手,突然想起來猛地打開手機說:“快快,咱倆加個微信,以後有機會再見。”
雖然這個再見不太現實,但秦紡還是在加上她好友後回了句再見,才跟上工作人員的背影被他帶走。
在這裡悶了快兩個小時,長發早已幹了,發尾帶着卷,蓬松地披在肩後,她手插在大衣口袋裡,低着頭一言不發,也沒有因為能進後台就四處看。
經過亂七八糟的線和架子,又到了走廊,這裡有一排房間,秦紡才反應過來這人話中不對的地方,這是把她往哪帶了,拐賣?
“這麼遠嗎。”她瞬間提起警覺。
“就到了。”工作人員敲了兩下門,推開進去。
卻看到進門的位置有一灘水漬,秦紡慢騰騰挪了一步,站定後往裡看,穿過旁人的身形,視線聚焦在沙發裡的男人,她呼吸一窒,手指瞬間攥緊。
休息室裡,夏節紀懶懶靠在沙發上,脫了西裝和領帶,隻穿了件白襯衫,模樣矜貴,好似還是少年時穿校服的模樣。
“還記得我嗎,秦同學。”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