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狐眼裡閃過一絲痛色,溫柔小心地舔舐神官的手臂。神官見狀神色軟了下來,将手臂擋住,道:“那本就是我的因果。”
殘将淵内。
祈塵站起來,活動手腳,适應了下自己的身體。四周徘徊不定的黑霧見狀,一齊湧上來,眨眼間就已來到祈塵的面門,祈塵微微一笑,擡眼,視線穿過層層黑霧,似在和什麼人對視。下一刻,目光所及之處,竟都有祈塵的身影,所有的祈塵同時召出長歸,刺入黑霧之中,淵内碧光大盛,黑霧潰不成軍。
砰!
一聲巨響,震耳欲聾,黑霧猶如觸碰到火舌,慌忙退至百裡之外。
祈塵收回視線,目光落在身邊那幾人身上。恰好,他們也睜開了眼。
泾莘最先恢複,她傷得不嚴重,隻是意識有些模糊不清;蒼梧傷得挺重,站都站不住,略帶歉意地笑了笑;蠻君得情況最為糟糕,意識混沌不清,渾身戾氣暴漲,祈塵隻一眼,一掌擊出,蠻君歪倒在地,發出陣陣低吼,身後密密麻麻的金色羽箭蓄勢待發,直指祈塵等人。衆人沒料得這變故,萬分驚訝,待看清蠻君的模樣後,皆是一臉不忍。
蠻君神色空茫,似堕入什麼恐怖至極的幻境,臉上的肌肉無意識地抽動,渾身顫抖不止,似乎憤怒不已。“大人!”
這聲大人叫得撕心裂肺,像是瀕臨絕境後發出的絕望的嗚咽。“不要!我錯了——我錯了啊——”
他的話未能說完。意識緩慢回籠,蠻君恍惚地低頭,一把極為剔透漂亮的長劍直直插入左肩,離心髒不過毫厘。視線上移,正正對上祈塵的臉。
蠻君愣愣地,“怎麼了?”
“醒了?那便好。”長歸又化為一縷光華,消失在祈塵體内。
祈塵轉身,衣袍翻飛。
泾莘感覺到什麼,問道:“封印?撐不住了?”
祁塵點頭。蒼梧沉吟片刻,“如今千年已過,邪念之力更勝從前,不是推辭不肯,而是就憑我們,不可能再落下封印。”
這也是所有人的心聲,當年的封印他們損失慘重,最後還是昆侖神官相助才得以完全封印邪念,如今呢?隻有他們幾個苦苦支撐。
祁塵斂目,再次擡眼,眼裡多了一份不易察覺的決絕,“因而,這次需要諸位幫忙,我有一個辦法。”
其餘人一時沒懂,忍不住問:“什麼辦法?”
“什麼辦法?”多嘎迷迷瞪瞪,盯着眼前人,沉寂的心開始活過來。
自從他得知自己隻是邪念彙聚而成的傀儡時便有些精神失常,這意味着他短暫的前半生都是虛假的,意味着現今還躺在醫院的人不是他的母親,或者換句話說,他其實沒有母親,他為死而生,命運早就注定了。
“什麼辦法可以讓我變成正常人!”多嘎情緒激動,見言辭不回答,急切地問了第二遍,眼神炙熱,死死盯着言辭的眼睛,企圖分辨他是否在說謊。
言辭在祁塵身邊和在外邊完全是兩種人。此刻,他居高臨下地看着苟延殘喘的多嘎,輕聲道:“有辦法啊,我去殺了北辰邪念就會削弱,到時候重新給你造個肉身。”
多嘎重重跌回地上,刺道:“你跟我一樣,都是個傀儡,怎麼殺得了北辰,你連殘将淵都不敢去,怕害死你那個便宜大人不是嗎?”
他一邊說一邊觑着言辭的臉色,見他神色無恙,心裡打起了鼓,心想:“難不成真有辦法?”
他的懷疑毫不掩飾,目光在言辭臉上逡巡,企盼看出什麼陰謀詭計。言辭臉色毫無變化,“不信?”
多嘎自然不信,“能有什麼辦法?除非你把通身的邪念刮下來!”
言辭沒說話,就那麼盯着多嘎,看得他後脊發涼。
“不行!不說你能不能忍得了刮骨剔肉的痛,你往哪安放邪念都是個問題……等等!”多嘎蹬腿後退,驚恐地看向言辭,“你不會要拿我當容器吧?!”
此刻,言辭的臉在他眼裡無限放大,如同索命厲鬼,陰魂不散。“不!不要!我不願意!我會死的!我不會答應你……”他先是憤怒,而後想到什麼,突然笑起來,“祁塵大人去了殘将淵,他那麼高潔脫俗,心系天下,肯定能封印好的,就算搭上他那條命也未嘗不可!”
初時他說的話言辭沒多大反應,直到最後一句,言辭赫然擡眼,猶如看死人一樣看着多嘎,多嘎無意對視,後背密密麻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仿若被毒蛇盯上。
言辭起唇:“現在由不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