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塵一眼就能看穿言辭在想什麼,道:“不用擔心,我在。”
随後祁塵身上流瀉出縷縷光華,注入面前驚慌無措的人體内。一小會兒過去,他們面上已有模糊的五官。
言辭道:“現在要把他們送出去嗎?”
祁塵垂下手,轉頭看着言辭道:“我記得小蛇有儲物之用?”
言辭點頭,祁塵與他想到一處去了。他腕上纏的小蛇并非真的蛇,隻是用紙折了後灌以法術,有攻擊,防衛,儲物的作用。
這些被平白卷入幻境的人既無法立刻送出去,人太多,又不能帶在身邊,太麻煩,思來想去,隻能先裝進蛇腹。
對面的人漸漸看清自己的處境,都是第一次遭遇這種詭異之事,十分害怕,雖然祁塵救了他們,但他們也清楚知道祁塵言辭不是普通人,仍就聚在一堆,瑟縮不已。
言辭将小蛇召出,霎時間漲大數倍,人群呼啦一下退開,面色驚恐。
言辭道:“去吧。”
蛇頭往後仰了仰,蛇口大張,牆角的人隻感覺到被一股巨力吸附,再次睜眼,已經到了黑咕隆咚的蛇腹裡。
小蛇懶懶地縮回袖間。不待二人出門,剛剛還是一片狼藉的房間變得煥然一新,和言辭最初看見的一模一樣,如果不是明顯變重的蛇,恐怕都要懷疑方才發生的一切是真是假。
祁塵正要說話,言辭突然伸出手指抵在唇邊,朝窗戶揚了揚下巴。
有人在撬窗。
言辭正要出手,一隻手伸過來阻止了他,把他拉到床邊。
坐了下來?
言辭看了眼祁塵,後者則搖搖頭,無聲說道:“認識。”
不一會兒,窗戶被推開一條細縫,卻并沒有看見人影。
啪!幾雙手齊齊搭上窗棂,五指短小黝黑,指縫間盡是濃密的黑毛。
幾雙手摸了一陣,其中一隻撤回去,下一瞬,一把斧子被高高舉起,就在言辭以為他們會一斧子劈下來的時候,那幾隻手将斧子抵在窗上,窗戶終于被打開了。
言辭:“……”
旁邊傳來一聲輕笑,祁塵也看得津津有味。
那些人費了很大力氣才翻進來,一個個圓滾滾的身體掉進屋内,像是放大版的黑豆子噼噼啪啪落在地上。
這下言辭看清了。
葉木族。
南境靈氣充沛,數不盡的生靈在此生活,其中最為神秘的就屬葉木一族。
相傳葉木族本和人族同族,人族遷徙途中發生内亂,一小部分人族留于深山,避世不出,偶有人得見,隻見身量極矮,四肢短小,草皮樹葉遮羞,黑毛遍身,極為膽小。
地上的這幾個挺符合這描述的,隻有一點不同——面上無毛
地上共躺着五個葉木,幾人翻身立起之時看清床鋪上端坐的二人,悚然一驚,幾步後撤,有兩個已經搭上窗戶,随時準備逃跑。
祁塵面色溫和,言辭隻感覺到他手輕輕擡了一下,下一秒,祁塵的“長歸”已經釘在窗戶上,泛着冷冷寒光。
長歸是祁塵的佩劍。準備逃跑的那二人癱坐在地,不可置信地瞪着祁塵。
祁塵歪歪頭,打了個招呼。剩下的幾個葉木登時癱在地上。
葉木驚道:“你你你你……”
“……你你好啊”祁塵接道。
葉木聽到祁塵的聲音,徹底洩氣了,了無生氣地坐在地上,仿佛被判死刑。
祁塵說的認識是真認識,當年剛剛撿到言辭的時候,見他受傷太重,于是花了很長時間在南境轉悠,就是為了給言辭找藥材。
轉着轉着,南境守護神蒼梧不幹了,直言這又不是他西境祁塵的後花園,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如果想采藥,可以!得幹活。
祁塵應了,接的就是葉木族的活。
那時葉木族剛剛脫離人族,恩怨并未完全斬斷,兩族之間戰亂不斷,葉木一族幾近滅絕。
祁塵一來,宛如神兵降世,肅清恩怨,利落劃定邊界線,還給葉木族落下一道陣法,隐蔽世間,戰亂遂止。
也因此,葉木族把祁塵看得比蒼梧還要重要,咳一聲都覺得是天雷要砸死他們。于是日日夜夜供着,無有中斷,最終還是祁塵被他們每日的祈願吵得不行,挑了個月黑風高的日子把供桌給掀了。
祁塵坐在床上,敲敲床邊,五個葉木隻覺膝彎被人托起,規規矩矩地站得筆直。
“講講你們知道的。”
這話一出,葉木面面相觑,其中一個開口:“大人……”
祁塵安靜等着。
葉木終于受不了了,斷斷續續地開始往外蹦字兒。
過了大半天,總算說完。
大緻就是在世間幾位神靈消失以後,祁塵當初落下的陣法自然而然地削弱了,人族發現了葉木的蹤迹。
而過了這麼些年,葉木族早已不似當年,族群繁衍得無比龐大。
引線本來就在,小小的一件事後,幾百年持續不斷的戰争就開始了。
一直打到他們這一代,直到他們族裡出了一位聖女,骁勇善戰,一刀砍下敵軍首領的頭顱,人族遭到巨創,雙方休戰了幾年。
在這期間,聖女離奇地失蹤了,葉木族上下遍尋不得。
屋漏偏逢連夜雨,他們的族長不知受了刺激還是怎的,竟然瘋了。
再到後來,聖女突然回來了。一回來,就将葉木族的領土讓給人族,然後讓葉木族回到深山,回到祁塵那個已經小得不能再小的陣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