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祇看到以後才意識到他吓到了他的子民,連忙縮小身形變得和他們一樣,解釋道剛剛那是自己在笑,不是天神的懲罰,人們不信,他又變得巨大無比,幾乎要頂着天,一說話,一張嘴,就掀起一股巨風,人們毫不懷疑地相信了這個巨人的說辭。
後來巨人又告訴他們,他們能在這裡生活是因為他改造了這裡的環境,生靈們很高興,想要紀念他,巨人沒有名字,他們就集思廣益的取了一個就叫北荒大帝渙海君。
後來的幾百年,渙海變成人形,和地上的生靈一起生活,渙海有通天神力,伸出一個小指就能幫所有生靈解決所有問題,人們越來越幸福。
不過,渙海後來才知道神祇不能亂用法力,會遭天罰,渙海再也不能變成巨人了,他自請永遠地呆在地上,他和生靈們一起,像是親人朋友一樣,呆在一出處,縮在山裡,比飛回天上更讓他感到高興。
身體變小的同時渙海也失去了大部分神力,他沒法再幫助萬物生靈,但他想他用和他們一樣的力量幫助生靈也是一樣的。
但他沒想到他身量縮小了,法力沒有了,就再也不能騰雲,南方的雲再也飄不過來,很久都沒再下雨,大地張開幹涸的嘴,像是要把渙海最愛的生靈們吞吃得連骨頭也不剩。
如同所預料的一樣,這裡發生了饑荒,饑荒以後是嚴重的疫病,餓殍遍野,千裡浮屍,渙海從來沒有這麼傷心過,他跪地祈求上天原諒,可這是命數,也是他當初犯的錯,不能不背。
死的人越來越多,他的子民受盡苦難,于是,渙海躲過天道的眼睛,他打算用他剩餘的神力開辟一個獨立于六界之外的世界讓他的子民存活,出奇的是,一切進行得非常順利,就在他以為隻差一點點就要成功的時候,他開辟的那個空間驟然坍塌,他驚愕地回頭,有一個小小的生靈,拿着一個小小的錐子刺在了他的心口處,心口是他儲藏神力的地方,倒下前他聽見那個生靈冷冷地說:他這麼做是因為有人不知從哪裡看到了一個解救他們的方法,聽說殺死一個不稱職的神,上天才會看到生靈的痛苦,才會解救他們,而渙海在他們眼裡已然不稱職了。
渙海死了,生靈也沒有活着,這隻是一個來曆不明的騙子為了吹牛哄騙他們的話。
苦難壓抑久了,隻是需要找一個發洩口。
渙海死了,作為一個人而不是神死的。
生靈們大片的死去,靈魂無法離開故土,依然重複着生前的生活,日日夜夜永不停歇,而且他們還發現,原來的神不見了,生靈們想,肯定是出去拉雲迷路了,立個神祠,供上香火,神仙不就找得到回家的路啦。
死靈們合力造了一座神祠,過程十分艱難,好好的木材明明已經擡在手上,剛準備擡起來,沉重的木材穿身而過,一次一次地重複都是這樣,忙忙碌碌的死靈們不禁都停下來,看着他們徒勞的搬木材,哈哈哈哈的大笑,然後變成嚎哭,嗚咽,在夜晚的山谷裡,漫山遍野的死靈們都開始痛哭,他們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了。穿梭在山間的風陡然犀利起來,滿天塵土飛揚,怨氣沖天,吸引來了尋找宿主的邪念。
渙海最後的神識彌留之際,看見了衆生困苦,但無力化解,隻造了這一個幻境将死靈們收歸到一起,等待有人能夠發現,送他的生靈們解脫。
畫面的最後,是死靈哭嚎的沉于地下,渙海像一塊漂泊不定的浮萍懸于半空,死靈身上的邪念源源不斷的傳送到他的身上,魂魄越來越透明,直至消失。
祁塵講完以後,言辭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才道:“你會怎麼做?”
“什麼?”祁塵愣了一下。
言辭認真地問:“如果你庇佑的人遭逢那樣的大劫,你會怎麼辦?”
祁塵笑笑,沒說救或是不救,隻道:“過去無法改變,未來亦無法預測,何必自擾。”
言辭默然片刻,轉到另一個話題上去,“身體什麼時候好?”
祁塵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至多一兩日,相信你那位水神大人的實力。”頓了片刻又道:“不要催得太緊,她的手都要編冒煙了,說她帶的水草不夠我霍霍的,要是再催,就把你扔河裡去!”
言辭無情拆穿:“後面是你自己加的吧!”
祁塵臉上蕩開一層笑意,“誰知道呢,你順耳一聽就是了。”
言辭雖打心底裡佩服水神大人的手藝,能把祁塵和将離兩個原模原樣地用水草編出來,但還是覺得選材不佳,水草不耐造,架都不能好好打,一不小心就得飄着瞎着……
“等等。”祁塵突然開口,幾人聞聲都停下來。“走另一處出口。”
邪念還暫存在他體内,引渡到封印大陣還要點時間,多花些時間在路上總要保險些,萬一出了北境邪念露出來點兒那可就白費場功夫了。
“合夜。”
合夜作了個舊時的揖,躬身答道:“大人。”
“邪念卷了些凡人到北境,現已悉數找到,有死有傷……”接着道:“我們幾人與凡界隔絕太久不便現世出面,恐怕需要你費些心。”
合夜聽完,神色嚴肅了些,承諾道:“定然會将他們送回原處,且抹去他們的記憶。”
祁塵微笑道:“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