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休想!”
顧之川的瞳孔收窄,半眯上的眼光自然而然地投向了,這裡的另一個活人。他無意針對林明杞,但是誰叫此時此地,是他來說這話。
想都不要想,把仙君帶離之川的身邊。
等徐行藏醒了之後,他想在什麼地方,是之後的事兒。但是現在他做不得主的時候,之川就絕不會把自己能做的事,假手他人。
場上活着的人,有如許,但危宿仙君的骨葉,既沒有給到她親生妹妹的手中,也沒有給他在環琅境的師兄師侄和弟子什麼的,唯獨托付于之川一人,這份珍視愛重之心,顧之川接了下來,就沒有把它辜負了去的道理。
林明杞輕輕地擱下手中的茶盞,挑眉把堅定的眼神遞給顧之川。
孩子長大了,有點兒自己的想法,正常。
但危宿仙君是環琅境的人,人家陸宗主的請求,沒有毛病。
“之川,你以什麼理由,強留下人家宗門的危宿仙君呢?”
不管你和他有怎麼樣的情誼,現在的法理上,并不支持你來這樣胡鬧。
“我和仙君是道侶,如何做不得主?”
顧之川攥緊了手。
林明杞點了點頭,“道侶啊。”
那兩個字,被輕而緩地吐出,像在口舌之間咀嚼而過。
“什麼地方跪拜的天地?幾時宴請的親朋好友?誰人見證,何日禮成,婚書在哪兒?”
“嗯?”
林宗主并不起身,他不用身高和音量來壓人,口吐出的幾個問題,便讓顧之川動彈不得。
“之川呐。我說話難聽,你不要傷心。”
他端起茶盞,微微吹了吹湯面,“如果都沒有,那應該不叫道侶。”
“叫什麼呢。好聽一點兒叫,目成心許、一見鐘情,要是難聽點兒,可就是私相授受、無媒苟合。”
顧之川站在那兒發着抖。
沒有人壓迫他,但他感受到了實實在在的壓力。
他想說實質重于形式,隻要仙君本人的内心重于誰,難道還比不過那勞什子儀式典禮嗎,那些東西,等徐行藏醒來了之後,要辦多大就可以辦多大,要辦多久就可以辦多久。他們就是擺一個月的酒席,請上吹唢呐和唱戲的,到四境和中州去鬧一圈,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在林明杞審度打量的目光下,顧之川腦海中,第一個竄出來的是,徐行藏在目光模糊時,對着他含糊不清說的那句“我恨你”。
細細想來,之川的确不值得仙君的愛意吧。
如果徐行藏能像喜歡一條小狗一樣的,喜歡喜歡我,或許我就該滿足了。我還要再奢望什麼的東西呢。想想看,我根本幫不了仙君,也沒有幫他做過什麼有意義的事兒。
就在這裡舔着臉索要他的愛意的話,實在是有些過分了。
難道危宿仙君想過要依靠雪中仙嗎?
難道星星需要梨花兒拯救嗎?
滿腹委屈和自我厭棄達到了一個峰值,雪中仙從不動如山的林宗主那兒,體會到了權力在手的感覺,體會到了,強權壓下的有口難言、求告無門。
再世俗功利些地講,他強留徐行藏在這兒,确實是極給藥王谷添麻煩,在陸鳴都開口要人的情況下,隻要他們不給人,隻有随後徐行藏出了什麼事兒,藥王谷絕對不占理。
任何人都沒有把成全自己的私心,而放到宗門利益之前的權力,别說顧之川沒有,就是藥聖都沒有。
但顧之川不說,他們的行事作風完全未曾夾私,因為這些高明的人,總有手段把自己的私心掩藏起來,以可以公諸于人的形式呈現。
比如藥聖疼愛雪中仙,無人有異議;比如林宗主給劍聖開方便之門,為他的修練搭建綠色通道,亦沒誰論短長。
這天下誰家都不能窮,偏生劍脊山窮得。大家笑話林宗主窮,可從沒否認過他說話的份量。林明杞把劍宗維持在一個詭異合理的位置,一直嚷嚷着借錢,又不事營生的行當,各門各派還願意一直借給他。
原因大抵不是諸門派相信林宗主的信譽吧,而是那一山的劍修,可能是全仙門最強的戰鬥力,他們實在沒錢了,不說别的宗門慌不慌,藥王谷都會資助辟谷丹的。
“我帶仙君走好了,不會給藥王谷惹麻煩的。”
顧之川左思右想沒有更妥當的辦法了,那能不給藥王谷惹一身腥,又要妥善照顧徐行藏的辦法,就隻有這個。
林明杞笑了,“之川啊,我該說你什麼好呢。如果劍聖在外面砸了誰家的店,店主會不上劍脊山的山頭,來找我要錢嗎?”
雪中仙在不在藥王谷,和大家認不認為雪中仙和藥王谷是不是一體的,完全是兩回事。
“他陸鳴要是真的為了仙君好,就根本不會想現在把仙君帶走!”
顧之川想打砸東西,徐行藏的情況本不穩定,那人不想辦法幫忙就是了,還隻會過來添亂,到底是何居心?
難道環琅境照顧病人的條件,還能比藥王谷更好?
貴妃娘娘都知道,留裴樓主在藥王谷養病更好,他陸鳴怎麼就不知道了。
“陸宗主說,南境水汽多濕氣重,不利于仙君靜養,而且驚華峰上有仙君用慣了的地火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