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快到了，之川。”

林明杞看着眼前的少年人有些無奈。

才加冠的年紀，很多事，本就不需要他多加操心。早些年雪中仙并不那麼看重修為，可以說什麼大乘、合道，這些東西根本動不了顧之川的心。劍修們卷生卷死的時候，雪中仙甯願埋頭多認幾株藥草，多豐富些他的那《百草譜》，或者開一爐丹，修補研究一番那些殘缺丹方，挑戰下，跨着境界練練高階丹藥。

然後瘋跑出去，滿山遍野地亂蹿，看着運氣和緣分，是端掉一個山頭的匪賊，還是給路上行乞裝滿他們的碗盆，抑或着是，就這緣法給開方看病，一邊發洩那滿溢的精力，一邊揮灑自己那細數不盡的愛心。

這個時候，以往他都能嘗到顧之川送來的七八種不同餡料的月團了，現在要自己去提醒他團圓佳節将至。

顧之川扳着指頭算了算，是哦，還有三日就是中秋了。

“仙君會在中秋之前醒過來吧？”雪中仙眼裡有了些亮色，失策失策，他應該提前摘些漂亮的果子，來釀點兒梨酒準備着。

這樣徐行藏醒來的時候，剛好能喝上新鮮的。

他是醫修，怎麼還問起來了我來，但林明杞還是安慰他，“應該是吧。之川現在有什麼特别的感覺嗎？”

有着生死同命咒，裴渡醒來的那天，徐曾是有感覺的，照理，徐行藏快醒了，顧之川應該也會有些感覺。

顧之川攥緊手，抿直了唇沒有說話。

今日和以往沒有絲毫的不同，所有的波瀾都像是他的幻想，那不過是無端的期盼，是騙不了人的夢幻泡影。

“林師兄今天來找我，應該有要事吧？”顧之川勉強擠出一個笑臉，“要是林師兄不抓緊時間的話，晚上回劍脊山露水濕重，可就要打濕褲腿了哦。”

雪中仙已經洗漱過了，現在的頭發絲都帶着股甜葡萄味兒，看起來是換了新的澡豆和皂角。

林明杞傾身撈了一股他披散的頭發來嗅聞，“不錯啊，之川，你搞到新的好東西了？現在都會獨吞，不給林師兄分享了。”

顧之川皺眉扯回自己的頭發，還開始撇嘴。禮貌什麼的一邊兒去吧，現在開始他是一個沒素質的雪中仙了，為什麼以前不知道林明杞這家夥，跟他說話，跑題如此嚴重，他能不能挑着重點來講啊。

“呦呵，生氣了。”

雪中仙白白淨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怪好欺負，生氣像似在撒嬌。林明杞沒有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還在繼續叨叨，“之川，你看，劍聖到合道之境的時候是二十二歲，我和你師兄都還要更晚。”

饒是如此，我們都是世人豔羨的天才了。且看陸鳴和鐘粟等人，誰人不是老老實實地求個厚積薄發，然後一切交給天意，有些事兒急是急不來的。再有的，合道真君的人數，是數得出來的，這天下還有多少人，終其一生都在尋求些許小境界的提升，合道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你這個年紀有這個修為，已然是足夠得上天親睐了。上回圍剿魔尊我們确實沒有跟你商量，也沒有要帶你的意思。但那不是因為你确實還小嗎。

之川，你本不必焦慮。

現在你沒有得到你想要的境界，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你的年紀還不夠，熬煮的時間還不夠長。再沒有别的原因了。

晚出生了幾年的人，璀璨輝煌的時候，晚幾年，是再合理不過的了。

你的目光不要總是盯着魔尊和環琅境當時的星星們看。

且看今朝還有幾顆星星尚在世，且看今朝，列位星星的下場好不好。

如果願意把目光再往後面看幾年的話，或許魔尊都不會有好下場。

中州大半已經被貴妃娘娘控制在手，清秋教中四位魔君，在群龍無首的情況下各有選擇。念微君不知道跑到哪處去了，玄都君還在藥王谷養傷，據說得了陸鳴的擔保，之後會去環琅境，源途君和黑山君各自占了些地盤，占山為王。

十分令人唏噓，還在盡力追尋魔尊下落的，都是魔尊的仇家。

魔尊是還沒有死，但他的時代已開始悄然落幕。

或許都不需要雪中仙憂愁的，我們這一代的事兒，我們會料理幹淨，以後留給你們的就是相對清朗的天地了。

往後，你們有像以往的時候一樣，有來往于四境的自由，會有和不同的宗門，組辦盛會，相互切磋的機會。

可以不論俗務，隻求仙論道，可以身無煩擾地去問天，去求一求傳說中的大道長生、得道飛升是不是真的存在。

然而，顧之川沒有被安慰到，他隻聽到了無盡的絕望，怪不得仙君把他說的他能殺魔尊的話當兒戲，怪不得大家并不把他和徐行藏的美好姻緣當作一回事，盡管他都把人捎回了南境，安置在了梨花兒小院。

十多年的時間不可跨越，雪中仙除了可愛外一無是處。

如果今日林明杞過來，隻是勸他不要那麼急于進益的，那就不必要再談了，顧之川不僅抓緊着修練，也時常内窺靈府，他的根基穩固，心境幹淨。不需要瞻前顧後。

“林師兄，我明日差人給您把新做出來的澡豆給您送過去吧。仙君那邊離不得我，我得趕緊回去了。”

顧之川起身送客。

林明杞，“……”

骨節漂亮的手，在案桌上依次敲響，林明杞坐着看這個急不可耐的人，“之川，陸宗主今日來了趟藥王谷。說危宿仙君已勞煩藥王谷照顧多日，不敢再多煩擾藥聖和雪中仙，請求不日将危宿仙君接回環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