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尊上的心肝寶貝兒們應該不少。”
“還個個兒殷勤。”
徐行藏左右覺得轎内還有股怪味兒,招呼的他身上怪不爽利的。又壓着長眉,繼續在談廣涯身上摸索,外衫挂件能扔的都扔了,他尤嫌不夠,又伸手探進了衣服内裡。
吃醋是假,惱火是真。
任誰按照醫囑服食夠了藥量,還沒有得到片刻安枕,都不會高興。徐行藏自度自己已經夠妥協了,但那骨頭縫裡發夢令還要作怪,簡直倒反天罡。
他立時便聯想到了,他前腳遇到的那些刺客們,不僅給他送了個“長命百歲”的美好祝福,當時,還灑了些白粉。
嗅聞到那種粉末的反應跟他現在的感受幾乎如出一轍,當時,他還是把那朵梨花兒吃幹抹盡了後,才壓下疼痛。
現在要怎麼辦?
不對,那些人怎麼知道我怕這個?
他們究竟是誰的人,有何來頭?
事有不明,首先怪罪談廣涯,是徐行藏慣有做法,他掀起眼簾,不遮掩自己的煩燥不安。
唔,招夢被他發現了。
談廣涯詭異地高興着去撫平他的眉毛,“都扔完了,沒有了。”
“疼不疼?”
“哼。”徐行藏冷笑。
談廣涯更高興了,甚至輕笑出了聲音。
徐行藏惱怒更盛,“反正都是尊上不稀罕的破爛玩意兒,疼死他得了。”
魔尊挑了半邊眉,對他口中惡言不置可否。
轉頭按住了那雙不安分絞纏在一起的手指,輕輕地拆解開後,談廣涯捧起了那雙手仔細觀察。這手本該傷痕遍布,卻因為幾乎是每晚換張新皮的頻率,而分外精緻漂亮。
他施展了個清潔術,洗掉殘存的招夢拙劣的香味,然後把剝除了魔氣的精元度進徐行藏的身體,同時,在掌心劃出了道血口,汩汩而出的血,不值錢地送到了他唇邊。
慢飲着鮮血的人,真正安靜了下來。
談廣涯用另一隻手,掀開窗簾。
讓先前被遮擋住的夜風倒灌了進來。
身體原因,徐行藏受不得風吹,正準備委婉地啐這人一口。
卻聽一聲鞭響破空,不遠處高台上跪着的稻草人被抽得草絮紛飛,一頓撲哧噼啪的暴打之後,那稻草人被一腳踹進了油鍋。
金黃的稻草在鍋中變得锃光瓦亮,油星飛濺,泡沫消散又浮開。
“徐艮狗賊受死!”
有着前殷華服的人慷慨陳詞,“狗賊徐艮,殘害忠良,背主叛國,離棄族親,貪圖名利,苟且偷生。此等惡貫滿盈之徒,百死難贖!”
随即另外幾個身着差不多服飾的人,押着幾個白色衣紗頭覆黃巾的人,踩着他們的脖子讓人面朝衆人跪在了油鍋前。
談廣涯的目光中,那人低垂着眼簾,慢眨了一下眼,也不知道是看了還是沒看。
他伸手,堪稱溫和地把徐行藏嘴角掃出的血迹抹掉,“那群搗亂的人,應該隸屬貴妃娘娘。”
真真不好意思,你的至親胞妹和故國之人,好像不太歡迎你。
“嗯。”徐行藏應了一聲,意味不明,但眼尾飄紅。
看看他,多可憐。
我不在乎你是虛情還是假意,因為你還能選的,隻有我一個。哪怕你的疼痛是由我賦予的,但也隻有我會幫你纾解,不是嗎。
“環琅境裡的那群吸血蟲還靠着你喂養,藥王谷裡盡是群窩囊廢,劍脊山的呆鵝們不解風情。子月垠歸順在了我的麾下,煙雨樓是你妹妹的好狗。他們中有人過問你疼嗎?”
我知道,沒有一個,對吧。
不僅沒有,而還有不少仰承了你帶來的安甯,但明面尊敬,背地一邊觊觎你的美貌,一邊口吐污言穢語的,對吧。
鮮血做引,精元為藥,那些在骨縫中不斷拉扯着塊塊骨骼的小東西,被安撫了下來。
這種疼痛的緩解,是一定時間之内徹頭徹尾的,和單憑靠近這人或者是顧之川,汲取他們逸散出來的氣息,換來的喘息之機相比,這是真正的安甯。
從痛極中走出來,恍恍乎如登極樂仙境。
徐行藏眯着眼晃神。
他不說話,似乎是因為答案的蒼白無力。
寒暄完畢,切入正題。
“兩千九百零七天未見。”魔尊臉上的笑容誠摯,“我始終歡迎你。”
“回來吧,仙門不懂你,阿艮。”
我算定,除我以外,你無處可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