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你早認出了林蠶,不是嗎。不然也不會那麼幹脆地連話都不多套兩個,就弄死别人家好容易“供奉”出來的彩衣仙。
林蠶無甚可怕,甚至一個成功的“彩衣仙”也不太可怕。
無非就是性命累加堆疊出來的效果。
一個人被這些蟲子折騰死了,那就十個,要是十個還不行,就一百個……
可怕的是,彩衣鎮中有多少個“彩衣仙”呢。彩衣仙肚腹中的林蠶,還有遺落在外的兄弟姐妹嗎?他确信自己燒幹淨了,那具屍身中的蟲和蟲卵。但天知道,有沒有一個大聰明,提前采集過蟲卵,封存起來,以便日後物色好了新的容器後,将人“複活”。
換句話說,這也不重要,技術和原料都掌握着,想要重新複刻,是再簡單不過。甚至有了規模效應後,研發過程的損耗可以均攤,那“彩衣仙”就不止零售,完全還可以批發。
重要的是,徐行藏發現自己想岔了,原本他以為彩衣仙是被迫的——一群癡迷于研制各色惡心東西的變态,一個無辜的女子,姑娘一朝不慎,成了塊任人搖來撥去的實驗品。
但現在徐行藏不那麼想了。
因為不太有必要,“林蠶”的技術早已成熟,就算是自己沒有又想要,那去竊取,也比親自研發要劃算的多。
他的思維有定式,像看到劍修就想到劍脊山就想到窮一樣,看到林蠶,他就會想到那個始作俑者。然後鮮明的個人情感,會誤導他,讓他發自内心的覺得,那玩意兒究竟又在做什麼妖了。
首惡早已在心間定下,其餘人,就都有了開脫的餘地。
但是刨除去一切,就像他分析過的一樣,此處隻是個偏遠小鎮,不值當有身份有背景的人親自下場。此時再單純地來看祭拜彩衣仙的事兒,一些不通之處就迎刃而解,比如,為什麼沒幾個人來監視看押彩衣仙,因為根本沒必要,彩衣仙本來就是自己人,而為什麼又沒什麼人來伺候彩衣仙呢,因為這本就是個草台班子,有人負責送飯到房間,可能就算不錯的待遇了。
隻要那人與此事無關,那他可能還能稱得上一句,可憐。有人竊走了他的技術,還頂着他的名号,做大逆不道的事兒。
徐行藏吞咽着唾沫,逼迫自己從一個極端,滑向另一個極端。
就揪着一些可疑之處,來為談廣涯做無罪辯護。
我之前一葉障目,什麼事兒都怪魔尊,實際上這是不對的。仔細想想,談廣涯是神嗎,他不是,他就算有那麼惡心,有那些想法,他能确保所有的事兒都被他控制,受他監管嗎?
他不能。所以,不能把所有的錯事,都按在他的頭上。
比如彩衣鎮上的事兒,我是當朝國師,我會大張旗鼓地支棱着孩童們,去唱那麼悖逆不道的童謠嗎?我會生怕皇帝還不夠煩我嗎?我會反夏複殷,自讨沒趣兒嗎?
我不會。
所以這兒,有另一波人。
一波仇恨徐艮,揚言是為了前殷大夢的人。
試想一下,如果我是“彩衣仙”,這個反夏複殷團隊中的一員,還是比較狂熱的分子,但又囿于自己的實力不足,難以踐行自己的偉大“理想”,那我會甘心就此放棄嗎。
怕是不會。
這時我知道了,有一個邪術可以讓我力量強上百倍,我一定不會用嗎?如果那玩意兒是對手的東西,直接拿過來用有點兒抹不開面子,該怎麼辦呢?
那就換張皮,取一個有些根基又不至于太引人注目的曆史典故,例如某某國師的夫人,彩衣仙。
自己還真是大言不慚,教别人無休無止地去報仇雪恨,實際上,那位姑娘才是真的狠人啊。
我願獻上我的一切,哪怕軀體被篡改,魂魄至朽爛,而我所熱愛的,必将生生不息,一以貫之。
繼承了我記憶的林蠶,會以更強悍的力量,去執行我的願望。
林蠶确實可以操控人,但隻想操控人做點兒什麼的話,不必行如此麻煩的方法。隻需要一點兒,晾幹蟲屍的粉末就可以了。
如此炮制,讓蟲子們繼承了宿主的記憶,實是畫蛇添足。
畢竟操控者想要的是,被掌控者按照他的心意去做事兒,而非我行我素。
所以,林蠶也隻是個不怎麼好用的殘次品,魔尊大概早淘汰不用了。
竊走這個,不算太過難辦。
因此,祭祀彩衣仙的不一定是魔尊,甚至這件事兒也可能與魔尊關系不大。
那麼,來人就必不可能是魔尊。
對吧,他不是談廣涯,他應該不是談廣涯。
是的,是吧,一定是這樣,談廣涯不會有這麼閑的,不過是一道傷痕罷了,僞裝起來多麼容易。
一定是他們假借了國師了的名義來祭祀彩衣仙,又假扮成了國師的樣子。
他是假的,他不是真的。
所以,你走吧,和一個假冒僞劣之人交手有什麼意思?
放他一馬。
徐行藏葉公好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