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阿姨很漂亮,穿着水和色的旗袍……不知道是不是盧師傅喜歡的人。”
他一愣,忽地有些不知所措地眨眨眼:“真的?”
“她還留着我的照片?”
“她……有說些什麼嗎?”
當然沒有照片。
許一冉隻是根據對盧世輝媽媽馮會芳的形象編了一段虛假的經曆而已。她意外和這個狠角兒坐上一輛車,但危機同樣意味着轉機,也許借由馮會芳,她能從男人的口中套出來些有用的信息。
許一冉:“那個阿姨很漂亮,我最開始還以為她和我一般大呢。結果聊了才知道她已經是阿姨了,還有個比我大點的兒子。也許是我看差照片了,那個人不是盧師傅。”
“是我。”男人聲音沙啞,透着幾分苦澀。
“啊?”許一冉故作驚訝,“可阿姨都結婚了。”
“她沒有結婚。”他打斷她。
許一冉瞪大眼睛:“所以是你跟阿姨有了孩子,結果還沒娶她?你是負心漢?!!”
“不是我!”他重重一拍方向盤,怒道:“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他憤怒中有懊悔、有疼惜,但沒有說謊的心虛和愧疚。
以往他和盧世輝的相處,也不像是父子關系。
許一冉基本可以确定,盧世輝是馮會芳和王德善的孩子,隻是王德善不願承認這個孩子的身份,于是借用了這位盧師傅的姓氏。
這是,妥妥的大冤種啊!
想到這一層,她看男人的眼神都不由自主憐愛了許多,對他幾次刀人的害怕情緒也減退不少。
見許一冉好一會沒說話,男人懊悔地雙手揉了揉頭發:“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剛才拍案而起,腦袋撞上車頂闆,方向盤被拍得直打轉,聲音也吼得車子一震一震。這架勢放往常是足夠唬人,可對許一冉來說就不夠用了。
她被他殺過兩次,還會怕這些?
她向他露一個淺淺的微笑:“沒事,是我不該提起盧師傅的傷心事。阿姨人很好,她誇了我,還說,如果有機會想帶我去夜無眠會所長長見識。”
前句說不該提,後句又起了話頭。
如果男人冷靜,以他的心思缜密是會發現許一冉言語中刻意的試探。可他因為照片的事情心緒翻湧,又對學生沒多做防備,加上那句“她誇了我”,他下意識将許一冉當作自己人。
于是直截了當:“别去夜無眠會所,那不是個好地方。”
“為什麼?”
“聽說那是個高級會所,這不是很酷嗎?感覺和酒吧KTV差不多,隻是可能要花掉更多的錢。”
這個年紀的女孩都是這樣,清脆的聲音像是懵懵懂懂長在象牙塔裡,一簇天真浪漫的花。好奇中帶着憧憬,富含想象力的腦海會自動勾勒出對位置新地圖的幻想。
男人恍惚一瞬,而後低咳一聲:“你不喜歡煙味吧。那裡頭抽煙的人多,氣氛不好容易學壞,這種東西是會上瘾的。”
上瘾。
她并非真的十六歲少女,自也不會那麼天真,以為男人說的話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她問:“可盧師傅怎麼知道的?你也去過那個會所嗎?你是在那裡和阿姨認識的嗎?”
男人手指摸上煙盒,猶豫一下卻又放下,他拍拍這輛車:“我不過是個拉貨的。”
*
黃昏時分,貨車駛進雲川市。
斜斜的一道日光将老舊的街道邊景拉的老長。松動的地磚積着隔夜的雨水,外置的攤位上幾乎坐滿了人,夜市不算寬敞,卻是恰到好處的熱鬧。烤爐下燃着火,蒸騰的白煙正往屋頂上竄。
“盧師傅,把我放到這裡就行。我餓了,想在這附近吃點燒烤再回去。”
許一冉給男人的地址,是在安起建築公司附近定位的一條小吃街。陳幾默沒給出燒烤店的具體位置,她打算用笨辦法一個個去找。
男人也跟着下了車:“一起吧。我帶你吃點燒烤,再把你送回家。送佛送上西天,我答應過老陳把你送到家,你一個女孩子單獨在外面也不大安全。”
許一冉默默将腳挪地離男人更遠一點。要說危險,沒誰比這家夥更需要警惕,指不定下一秒,“送上西天”就一語成谶了。
她有些尴尬地順了一下頭發:“雲川市我熟悉的,就不麻煩盧師傅了吧……”
“都帶你一路,也别喊盧師傅了。就叫我盧叔叔吧。剛好我也餓了,算作我請你的。”相互熟悉後,男人顯得比之前要爽朗許多。
盧叔叔……
這稱呼太過親近,一浮現在腦海就叫人毛骨悚然。事情是怎麼變成這個樣子的,她竟然被這個刀人不眨眼的家夥送回雲川市,一會還要和他同桌吃飯?
許一冉感到前途無望。
尤其當男人随便找了個離停車位較近的燒烤店,“這家怎麼樣?”
她默默擡頭,燒烤爐擺在店門口,一目了然就是一個矮胖矮胖的廚師站在前頭拿菜,和她想要找的人沒有半毛錢關系。
許一冉:“……不怎麼樣。”
她委婉:“這條街燒烤攤位這麼多,要不我們先逛一遍看看?”
男人回頭,目光一言難盡:“又不是逛街,燒烤店有什麼可挑的?”
“如果說,我想找家有帥哥做燒烤的店,你信嗎?”
這話許一冉自己都不信。
盡管如此,她還是适時地露出一個狀若花癡的甜美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