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太不行了。”許一冉啧啧道。
“男人不能說不行!”霍文武咬咬牙,又往上爬了兩步,直呼道:“不行了不行了。”
他一屁股攤在石階上,大口喘着粗氣:“如果你也是一天十個小時坐在診所裡,不出半年體質說不定比我還弱。”
他擺爛道:“反正也沒人要求非得幾點上山,我們先原地休息半個小時吧。”
許一冉氣得想踹他一腳,但右腳才擡出去,鞋子就飛了。沒有系牢鞋帶的運動鞋非常完美地完成了空中鞋腳分離的壯舉,然後咕噜噜滾過石階,滾到旁邊的山地上,在一個和他們相去甚遠的斜坡位置停了下來。
霍文武看見鞋子飛出去,他掏手想抓一下,沒碰到不說,人還差點一頭栽過去,還是單腳獨立的許一冉勉強将她扶住了。
霍文武:“……”
許一冉:“……”
空中仿佛有黑色的烏鴉緩緩飛過,發出嘎嘎嘎的嘲笑聲。
霍文武抹一把鼻子:“很好,看來我們的休息時間還可以延長了。”
想要把鞋子撿回來,得從高處的石階跳到下面的山地斜坡上,前兩天才下過雨,斜坡上是潮濕的褐色泥土和厚厚的針葉堆,誰也不知道一腳踩下去會不會遇到一個泥坑。
許一冉對于軟土層可是有過非常熟悉的滑坡經驗,當下露了怯。
她眼巴巴地看向霍文武,晃了晃在空中搖擺的右腳,軟乎乎喊道:“哥~”
霍文武做了一個抖雞皮疙瘩的動作,他道:“别喊,我可沒能耐去撿鞋子。你這會叫爹都沒有用。”
許一冉:“……”
鞋子一時半會撿不到,許一冉幹脆也跟着坐下來。微風正好,她對霍文武道:“哥,如果遇到什麼困難或者糟糕的事情,你不用一個人挨着,可以和我說。”
“煩心的事情當然有。”霍文武望向天空,歎氣道。
“是什麼?”許一冉問。
他不緊不慢道:“還能是什麼,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呗。”
說完,眼神相當微妙地瞅了瞅許一冉失去鞋子的右腳。
許一冉無語:“我是說正事好嗎?”
她斟酌了一下措辭,道:“為什麼上大學後你和舍友們的關系都很一般,我也沒見過哥哥你和朋友們相處……”
霍文武搖搖頭,他打斷她:“這些等你長大後就知道了。社會上可比學校要人心複雜的多。你想辦成什麼事情得求人,你也會被其他一些人求。利益和利益交織,你會在很多選擇中猶豫不定……”
“為什麼要猶豫?”許一冉問道,她語氣認真:“想做出什麼選擇跟着心走去做就好了。與其因為舉棋不定失去選擇的權力而直接敗北,我情願某天因為做出過快的選擇而後悔。因為那樣,至少選擇是我自己做出來的。”
霍文武苦笑一聲,他的臉上是許一冉不曾見過的怅惘。
他感歎:“我看着你,感覺像是看到曾經那個天真又自信的自己。”
“但是一冉,如果有一個選擇題擺在你的面前,沒有任何一個選項是正确答案,你會選擇哪一個?”
“沒有正确答案的選項?”
這是一個稀奇古怪的問題,但許一冉并沒有輕視。她能感覺到表哥在問及這個問題時心情的疲憊和全身帶有的負能量。
這種煩悶的情緒,是在上次他和她去遊樂園時,完全不一樣的狀态。
思考片刻,許一冉給出回答:“我會跟着心走。”
“那你的心走向何處?”
這一次霍文武問的更加詳細:“是要保護他人,還是保護自己,亦或是保護你的親人們。”
聽上去,這是一個更糟糕的選擇題。
許一冉抿唇想了想,她耍賴:“我覺得這是一個多選題。”
霍文武淺笑了一下:“不,這是一個單選題。”
他的笑意很快收攏,表情嚴肅地看向許一冉身後。
她的身後,響起一陣腳步聲。
許一冉回頭,登上石階的是一個利發青年,黑頭發、白襯衫、西裝褲,身上沒有多餘的裝飾物,這不是爬山該穿的打扮,那一雙淺離的琥珀色眸子更是讓許一冉直接愣怔住。
陳幾默?
他這時候,不是應該在歡樂谷打零工嗎?
“霍學長,好久不見。”
他朝霍文武點頭緻意。
霍文武噌的一下就站起來,他走到許一冉前面,将她的半個身體擋住。
落風在兩人面前刮出沙沙的樹葉響動聲。
這是個陰涼地,沒有陽光,隻有斜落下來可以遮住人身的長長樹影。
陳幾默像是一根高聳的電線杆,筆直地站在離兩人不遠的位置。目光從上往下落在了許一冉微微翹起的腳尖處——
奶白色的襪子,因為蹭到石階上雜亂的沙礫而微微起毛,還沾了灰塵。
有點不合時宜的,他出聲詢問:“霍學長的妹妹……你的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