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補的牙,又給老子撞斷了!你他媽是想發瘋吧?”
他猛地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站起來:“老子今天必定讓你好看……”
他狠話還沒說完,就聽刺啦一聲聲響,像是布料被撕爛的聲音,奇怪的涼風灌進來。盧世輝還沒注意到是怎麼回事,就聽他那個不懂眼色的跟班,驚恐出聲:
“老大,你褲.裆破了個大洞!”
白花花的底褲又被露出來。
盧世輝難以置信地低頭一看:“艹!”
他忍不住又罵了一句。
簡直了!
這下許一冉都為他默哀。
今天多災多難的人還真不少,比如她從土坡上滑了個七十度的土坡滑滑梯,再比如程高先後被又踹又打又推,但盧世輝是晉級版本的,要比他們兩個加起來還倒黴。
補的牙被撞掉疼不疼,許一冉不知道,但端看那一口腔的血,就讓人瘆得慌。
她留意到程高從地上爬起來時,視線還在土面上回瞅,許一冉知道他是在找刀。
她走過去,低聲對他道:“你瘋了?為什麼要動刀?故意傷害罪,這會負法律責任的。就算你不在乎,拼了命要為你老大報仇?你父母呢?也不在乎嗎?”
撿垃圾的老頭和許一冉講過,程高的父母是街區裡開小商店的,早起貪黑做點小生意的錢幾乎都供給程高了,因為他成績不好,上到的這所職業學校學費不菲。
程高眼神恍惚了一瞬,他抿唇沒吭聲,但許一冉知道他那一腔要為大義獻身、為老大報仇的熱血,總算是冷了不少。
程高是冷靜了,盧世輝卻是發了狂!
他雙目通紅,滿口腔的血,瞪視着許一冉和程高:“你們倆記住,老子和你們沒完!”
他放下狠話,帶着弟兄們離開。
沒辦法,斷了顆牙,他嗖嗖的疼,治牙是要緊事,還有補他那那條該死的褲子!
看着盧世輝離開,許一冉才勉強松一口氣。
幾人對峙,若說程高給許一冉的感覺像是沖動熱血的中二少年,那個叫盧世輝的家夥就是給許一冉一種社會狼人的感覺。
程高是沖動,但那人動怒起來,是真的發狠。
“這件事得回去和父母老師說一下。”許一冉囑咐程高。
“他們組成小團體,現在又記恨上你,難保不會之後帶着人在學校附近堵你。”許一冉自己還好,她調查完就得回全封閉的高中重新讀書,但程高和盧世輝卻是一個學校的。
程高苦笑一聲:“告訴老師和父母都沒有用。”
“盧世輝家裡有的是錢,他媽媽是個闊太太,還在學校裡做過投資,老師領導都向着他。報警警察又能做什麼?總不能二十四小時保護吧?”
“我老大就是提前報警的。因為他和楊麗在一起,盧世輝也看上她了,就去警告我們老大。老大就把事情給老師說了,還錄音交到警察局去。可現在他被人捅了,那個姓盧的隻是被罰了點款,半點事沒有,最近還和楊麗談上了。”
程高氣憤極了,他說着手又握成了拳頭。
他說着,手便将兩條褲腿扒拉開,是一大片青紫的腫痕,上面還有大塊大塊的血痂。
“你看,”他苦笑,“隻因為我和我們老大走得近,他就讓人在我下樓梯的時候使勁推了我一把,我摔下去時候撞倒樓下的一片自行車,這腿差點沒被廢了。”
他說,“如果不是因為腿上去拿藥,老大被圍住的時候我也能幫上忙。”
“要是我在,肯定不會讓他們幾個這樣對付老大。”
“我還看到老大手臂上的煙痕了,”程高邊說邊紅了眼眶:“他們準是用煙燙他了。”
這是很嚴重的校園暴力。
有同學動了刀,有人更是因此進了醫院。
“這些事情你不能憋着,要和警察反饋。他們也正在調查情況。你悶不吭聲帶刀過來,如果這是能解決問題的辦法,那個動刀的人就不會被抓進警察局,你的老大也不會因此進醫院。”
“程高,你要因為這一件事的影響,沖動之下斷送你的人生、你的理想、你的未來,還讓難的親人為之流淚嗎?”
許一冉表情相當嚴肅,她認真注視着眼前這個熱血上頭的男孩,想起了某個曾在她面前自诩正義公道的男人。
“任何時候、任何事情,使用暴力都不能真正地解決問題。”她說道。
囑咐完程高要及時将校園暴力的事情告訴家長,還需要在他們老大受傷的事情上多多配合警方調查後,許一冉便問起他那天腿受傷的事情。
“你那天腿受傷,去的診所是霍大夫開的那家嗎?”
“嗯。”
許一冉便問程高當時在診所、或是診所附近,有沒有見到過其他人。
程高說有。
許一冉亮了眼睛。
但卻聽他道:“是在裡屋,有一個七八歲的男孩,躺在那裡打吊瓶。”
許一冉眼神又暗淡下來。
七八歲的男孩,這就和陳幾默沒有半點關系了。
“附近有可疑的人嗎?”
“沒有,”程高道,“都是街坊鄰居,是熟人。”
調查陷入僵局,許一冉感到一籌莫展。正當她以為在程高這裡得不到任何線索時,他突然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她的手臂,
“喂,你是不是懷疑霍大夫不是自殺,是有人害了他?”
許一冉沒說話,她有懷疑,但沒打算将這些和程高說。他還是學生,身上也背了事。
程高卻突然謹慎地往四下張望一圈,然後用氣音小聲道:
“其實我也懷疑霍大夫是被人害死的。我當時去診所時候他還對着我笑來着。”
“而且,我知道他有個天大的仇人!那個人,我隻聽霍大夫說起過一次他的名字。”
“誰?”許一冉突然屏住了呼吸,心髒仿佛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耳邊是程高笃定的、一字一頓的聲音:
“他叫,王、章、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