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看着監控畫面的邱世清下意識擤了一下鼻子。他道:“這就是女人生氣時候的腦回路嗎?”
從假設他會不會殺她,到她好像真的被殺了,再到質問對方為什麼殺她。
這絲滑的幾個問題就像是用積木搭建起的沒有支點的橋梁。
邱世清表示他真的很看不懂這位記者小姐。
嚴峰道:“也許是她又做的一個夢。”
邱世清抽抽嘴:“我到更傾向于她是一時半會沒法接受喜歡的人,成為殺人犯吧。”
嚴峰:“也許。”
他們并不相信關于夢境的說法,在兩位警察的眼中,許一冉突然而至的情緒更像是情侶之間鬧矛盾吵架。
沒根沒據,爆發的也相當突然。
在陳幾默眼中也是如此。
他冷了聲:“我沒有殺掉你。我也不會對無辜的人下手。”
“可你就是下了手。”許一冉堅持道。即使她知道将另一個時空的事情怪就到眼前的男人身上,有多麼強詞奪理。
“那你覺得你無辜嗎?”陳幾默輕輕問道。
許一冉一怔,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問。
她聽他繼續道:“如果你出現在王章全家裡。我沒有看過你們相處方式,便隻會覺得你們在平日間定有接觸。”
“況且許一冉,你本來就是我的下一個目标。”
說這句話的時候,陳幾默輕輕笑了一下,他淺棕色的眸子就這樣盯着許一冉的眼睛,他在看她,卻好像眼中沒有她,是透過她去看一些更深更遠的東西。
“我們從未見過。”許一冉抿唇道。
陳幾默說:“我第一次見你,你還留着長發,是調染過的粉色。”
“你光鮮亮麗地走在街上,挽着你表哥的手臂。臉上的笑容像是不谙世事嬌寵長大的公主,許一冉,你知道這有多招人恨嗎?”
隔着玻璃窗,她看見他散碎紅發下一雙陰翳的眼睛。
這是她從未見過的陳幾默,這一次她也再不能說出他配紅色好看的話。
粉色頭發、表哥也還在世。
這是她上高中的時候。那時候家長老師都抓學習,許一冉成績好,仗着一張叫人挑不出毛病的成績單有過短暫的叛逆時刻——她給自己染了一頭騷包的粉毛。
期許過在高中時期遇到一個特别的人。
但她的記憶裡并沒有陳幾默這個人。
“我得罪過你嗎?”她問。
他卻笑笑,風輕雲淡地說:“我有想過讓你死。”
如果那天說要開車送她,如果拾起照片說要加入調查,這些都是刻意的接近……
許一冉不想往下深想。
她深吸一口氣:“我想相信的,隻是我看見過的事實。”
至少這一次輪回當中的陳幾默從未傷害過她,反而一直在默默地幫助着她。
這就夠了。
許一冉:“不管你是因為什麼理由殺掉王章全,他現在人已經死了。為什麼不配合警方的調查?”
他身體後仰靠上椅背,問:“為什麼要配合?那些飯桶将不該調查的事情嚼碎了去研究,卻将真正需要查清楚的事情總用一句二句的不知道沒線索就搪塞過去。”
“羅芝芝的案子不就是這樣嗎?隻要現場痕迹處理得足夠趕緊,警方無法在短時間内偵破案件,兇手就可以逃之夭夭,甚至沒有後顧之慮。”
他态度随意而散漫,許一冉一時間摸不清楚她是在提自己殺王章全的案子,還是其他。
但她認真回他:“可真相永遠是真相,随着時間推移,事實終究會浮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我相信警察,也相信真相。”她說得振振有詞。
陳幾默對上她的目光,那是一雙漂亮的黑色眸子,專注而認真,在聚光燈下好像是一對璀璨又耀眼的寶石。
她是個有理想的人。
閑暇時曾和他提過她在高中時經曆的親人去世的事情。
她說:當調查結果書攤開在她面前時,她也曾迷茫、質疑、甚至拒絕接受真相過。
但當她選擇記者這份職業的時候,就交付出這份沉甸甸的信任。這一生,她都将肩負起未公理和正義發聲的職責。
這挺好的,陳幾默平靜地想。
他有些慶幸他沒有做過不理智的選擇,在那陰翳而黑暗的想法剛萌芽時。
在探視結束,她離開時,陳幾默對着她的背影淡淡笑了一下。
他道:“許一冉,以後不要再過來了。”
踏過人生這條河流時,你也許會遇到一段真摯熾烈的緣分。
但如果倒黴,也有可能遇到他這種,泥濘不堪爛到發臭的溝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