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的事，就别再提了，人各有命，窮苦的人到處都是，你幫得過來嗎？”

梁鳴升把手抽出來，别過頭說：“媽，我學校晚上還有課，我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下次記得提前給家裡打個電話，我做你愛吃的菜。”

梁鳴升回到學校，沒去自習室，直接回了宿舍。在寝室熄燈前，室友們從自習室紛紛往回趕，看見梁鳴升背對着人躺着，還以為他哪裡不舒服，三個人靜悄悄地洗漱完畢然後關燈上床，沒人再秉燭夜談。

梁鳴升從晚上一直躺到早上，睜着眼，徹夜難眠。他沒缺過錢，也從沒想過一分錢能難倒英雄漢，他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頂着兩個黑眼圈，他看向窗外，天光微亮，很快，宿舍又會熱鬧起來，接着，樓道裡，整棟宿舍樓都會活絡起來，諾大的校園裡，迎接他們的，又是朝氣蓬勃的一天。

而今天，也許是明天、後天，一個叫江唯的學生就會徹底在同學和老師面前消失，事實上，他已經快一年沒來過學校了，也許大家早就忘了這個人的存在，可他不想，他還想跟江唯一起拍畢業照，就和高中一樣。

梁鳴升在舍友還沒起來前，洗漱好，在食堂買了早點就直接去了自習室。他想了一晚上，還是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他也沒勇氣給江唯打電話，告訴對方，他是個沒用的廢物，他信誓旦旦地說有辦法，到頭來被梁萬山和許茹幾句話就打發了。他查了自己的卡，生活費還有不到一萬，杯水車薪。微信裡還有一千多，是許茹隔三差五給他發的紅包。支付寶裡也有大幾千，他很久不網購了，差點想不起來這點兒錢。他算了算，攏共兩萬出頭，他不确定這些錢能不能說服江唯。

快到中午的時候，他的電話響了，是江唯打來的。他走到樓道裡，接了電話，他的聲音很小，怕吵到别人，但更多的是因為沒有底氣。

“江唯，我這還有兩萬塊錢，你先拿去用，剩下的錢，我再慢慢想辦法，你，能不能先别退學？”

“梁鳴升，别為我的事操心了，我已經把手續辦好了，出來吧，陪我逛逛，我在圖書館門口等你。”

梁鳴升記得，那天是四月十号，天氣很好，陽光不太刺眼，微風拂面，他陪着江唯去圖書館還了借書卡，去食堂銷了飯卡，等想起來還要吃午飯時，梁鳴升替他付了飯錢。他們端着餐盤，找到一處背靜的座位，相對而坐。

那是梁鳴升吃得最難的一頓飯，他心裡難受，本來想安靜靜地吃完，就送江唯去車站，但平時話不多的江唯，突然轉了性，對着梁鳴升沒完沒了地說學校裡的無聊事。

他說他看見了那隻最肥的流浪貓，他還去小賣部買了根火腿腸喂它，他又說起來食堂時路過的長廊，再有兩個月，那裡就會爬滿藤蔓，變成情侶們約會的聖地……

他還要再說下去，梁鳴升煩燥地打斷了他：“江唯，别再說了……你幹脆埋怨我幾句，罵我幾句也行，我答應你的事我沒做到，我就是個廢物，一無是處的廢物。”

“梁鳴升，你為我做的夠多了，要不是你把補習資料給我看，還幫我補課，我根本沒辦法和你上同一所大學。我挺知足的，真的，梁鳴升。”

“這一年，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求人不如求己，人活着，還得是靠自己，我有手有腳，我能養活自己，你也有你自己的路要走，我沒能力幫你鋪路，但至少不想變成你的絆腳石。”

“梁鳴升，我們都要好好的……我希望我們再見時，你能成為更好、更優秀的人。”

“我也會努力，努力生活，努力工作，努力成為能站在你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