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時收到這張獎券之後沒幾天，就前往柏林做手術。

那時候的自己未來生死未知，隻覺得這東西是那人給的，那便是最好的禮物，一直帶在身邊。

後來他熬過了鬼門關，活了下來，手術也很成功。術後身體恢複得不錯，隻要每天吃藥，日子還能照樣過下去。

等到回國之後，已經是一月多。那時候每天忙着腳不沾地，要是稍有差錯，可能整個局面就完了。整個人都繃着神經。

也就沒在意這獎券到底中沒中，中了多少。

但見楊齊淼眼裡充滿好奇，又覺得難得，便提議道：“我們對一下号碼？”

他瞥了一眼那獎券，雖然早已經過了兌獎的期限。

楊齊淼點點頭，往林宥的手機屏幕裡湊去腦袋。

這活動好像每年都會舉辦，哪怕過去了這麼多年，往年的中獎号碼都登記在網站上。

楊齊淼看了一眼号碼，又低頭看看手中彩票的号碼，無語瞬間湧上心頭。

“誰給你選的号碼？”

36個号碼裡選6個，竟然一個都沒撞上，這人的運氣是有多背？

林宥卻笑出聲，半天沒抽上氣來。

笑得楊齊淼心裡莫名其妙的，皺着眉看向林宥。

林宥揉了揉眼角，嘴上的笑容還是沒放下來，運氣帶着幾分揶揄，“他運氣一直都不好。”

良久才又補充道，“或許他把運氣全給我了。”

“......”楊齊淼一頭霧水，沒好氣地說着，“你當年怎麼沒兌，一張獎券放這麼久。”

林宥笑着回答，“那是因為當時十二月我還在做手——”猛地又意識到自己在說麼，嘴巴頓時關上了閘，看向楊齊淼又别開了眼睛。

他竟然才想明白楊齊淼為什麼送他獎券。

那是的他還是“白明瑜”。

白明瑜可沒少招惹楊齊淼，也因為那些事，楊齊淼一直沒給過他過什麼好臉色。

那年的十一月底，他和班上的人宣稱自己要轉校，大家給他組織了一個小派對送他，班上幾乎每個人都給他準備了禮物。

楊齊淼估計是從餘一笙那得知自己要去柏林做手術的事。

這張獎券，是楊齊淼送他的。

是什麼不重要，即便楊齊淼給他遞根草他都會當成一塊寶來藏着。

但自己當時卻如現在一般不坦率，甚至還抿着嘴抱怨，“什麼破紙。”

楊齊淼當時是什麼表情來着？

楊齊淼還是如現在一般臉色淡淡，甚至要更加冰冷，狠狠地扔下那句話，“你别忘記對獎。”

當時的他隻懊惱自己言不由心，卻忘記楊齊淼離開時說的最後一句話。

直到今天，才重新想明白。

【他要從手術台上活下來，才能去對獎。】

這人就是面冷心軟。

林宥嘴邊笑着，心裡卻苦澀難言。

他悄悄地用指尖蹭了蹭中指上的那枚戒指。

他希望當下的夢能一直持續下去，直至永遠。

眼前逐漸模糊，像是升起一片霧氣，他又暗歎一聲不好，忙不疊地捂着臉，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餘光一掃，就看到楊齊淼搭在輪椅踏闆上的那雙腿。

那雙腿乖巧地搭在那處，距離一開始剛搬進來的時候，已經改善了不少。怕是再過不久，也能不用輪椅行走，能像常人般行走。

然後，就會走出這間房子。

然後，楊齊淼就會知道自己騙了他。

然後，就會離開他的身邊。

然後，

然後，

然後，

然口後，

然口後口，

“你在聽我說話嗎？”

林宥猛地抽過神回來，臉色驟變，一掃剛剛的陰郁。眼角耷拉着，擡頭看向楊齊淼。

“什麼？”

“想什麼呢，想得這麼入迷？”楊齊淼淡淡開口，将獎券和護身符重新夾回書裡，小心翼翼地合上，“我有點累了，想回房間睡一會兒。”

想起明天約着醫生檢查身體，他不由得心裡歎了口氣。

之前檢查的時候，醫生還說這一次會看腿的恢複情況。他有點不安，又覺得這是必須得跨過去的檻。

林宥聞言點點頭，“我送你。”

接着動作輕快地把書給塞回原位。這才推着楊齊淼出了書房，在他背後胡扯閑聊。

楊齊淼一路上又被林宥那張嘴給氣得不清，完全沒注意到林宥臉色沉沉，半張臉藏在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