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午後,陽光穿過大書房高達五米的落地窗,灑滿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楊齊淼剛看完一本書,感覺心情暢快,半天才從書中世界脫離出來,嘴角一彎,回頭正想和林宥說說。
就看到林宥把書蓋臉上,蜷着身體,在沙發上睡得不省人事。
楊齊淼眯着眼,瞥了林宥一眼。
這人晚上到底都幹什麼去了,明明見他十點多就回房睡覺,卻每天看起來還是睡眠不足的那副樣子。
楊齊淼無奈一笑,隻好将書本塞進原來的位置裡。
又在書架下仰着頭,目光一本本掃過書本的名字,心裡琢磨着下一本看什麼好,
餘光一掃,卻見到一本德文詞典,那詞典在這千本書裡并不顯眼,但書本的封面處卻磨損厲害,看起來沒少被人翻閱。
楊齊淼的眼睛一亮,林宥會德語嗎?他怎麼從沒提起過?
他伸出手,試圖取下那本德語詞典。然而坐在輪椅上的高度,無論怎麼努力,手臂的長度還是差了那麼一截。
他抿着嘴唇,一隻手抓住書架的邊緣,咬緊牙關,吃力地站了起來。雙腿顫抖得像篩糠一般,楊齊淼皺着眉,另一隻手盡力往那本德語詞典伸去。
當指尖觸碰到書脊的那一瞬,他心中一喜,更加用力地向前探。
然而那本書卻牢牢卡在書堆中間,無論他怎麼用力,都無法将它抽出。
體力漸漸耗盡,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咬緊牙關,半個身子靠在書架上借力,搖搖欲墜。
這短短十幾秒的僵持,對楊齊淼而言卻仿佛漫長得像經曆了一個世紀。
終于,他感覺到那本書似乎被他掰出了一個邊角。他擡頭确認,卻在眼角餘光中瞥見了一雙手。
那雙手不屬于他,而是從旁邊悄然伸來,穩穩地按住了那本詞典。
林宥将那本書抽了出來。
楊齊淼瞬間雙腿就卸了力氣,往後面倒去,林宥卻一把将他撈住,手緊緊地摟着楊齊淼的腰。
回過頭看向楊齊淼。
“......”楊齊淼微微抿着下唇,他摸了半天的書被林宥輕易地取下了。
林宥咽了下口水,眼神有點無辜,提議道,“要不我塞回去,你再試試?”
他睡眠淺,剛剛隐約聽到輪椅移動的聲音,睜開眼就看到楊齊淼正扒拉着書架,像是要拿一本高處的書。
要是摔着了怎麼辦?
他幾乎是沒有太多的猶豫,就邁步往楊齊淼身旁走去,幫他将那本書給取下。
沒想到身旁這人嘴角又耷拉下來,他眼角一跳,意識到自己做錯事了。
楊齊淼搖搖頭,既然都取出來了,又何必多此一舉。
他扒拉着輪椅,從林宥懷裡出來,坐回輪椅上,又伸手向林宥讨要那本德語詞典。
“你會德語嗎?”
林宥将書放在楊齊淼膝蓋上,又在楊齊淼的輪椅旁蹲下,手撐着腦袋,懶洋洋地應答,“會一點。以前在德國呆過一段時間。”
楊齊淼來了一點點精神,問道:“那你的名字用德語怎麼說?”
“lin jo?(林宥)。”
“lin jo(林宥)?”楊齊淼模仿着林宥的發音複述了遍,又覺得有趣,追問,“那‘謝謝你’呢?”
林宥愣了下,盯着楊齊淼那雙平靜又柔和的墨綠色眼睛。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半晌才緩緩地說出一個詞。
“Ich liebe dich (我愛你)。”
“Ich liebe dich (我愛你)?”
“嗯,Ich liebe dich (我愛你)。”
楊齊淼抿唇一笑,聲音帶了點得意,
“lin jo?,Ich liebe dich(林宥,我愛你)。”
林宥沉默了半天,盯着楊齊淼的臉,那雙暗紅色的眼睛裡看不出感情,卻比平時看起來還要濕潤,他慌張地别開臉,頭低低的,又欠扁地開口,
“你發音怎麼這麼奇怪,你别和别人說,别人會笑話你的。”
楊齊淼瞥了林宥一眼,覺得這人真是煞風景,他正滿懷感激之情表達自己的謝意呢。
他不再搭理林宥,将目光回到膝蓋的詞典上,随手翻了幾頁,覺得德語和英語有相似之處,又自有自己的一套系統,看得他眼花缭亂,覺得不是短期可以學會。
他微微眯起眼睛,忽地,在書頁之間,掉出了一張獎券和一個護身符。
獎券倒還罷了,但那護身符,卻和林宥一貫的形象完全不符。林宥之前明明說過他不信鬼神,這人怎麼會随身帶着這樣的東西?
護身符是一張黃色的道紙,上面用朱砂寫着龍飛鳳舞的字。楊齊淼湊近看了看,字迹模糊,但隐約能辨認出是和身體健康相關的内容。隻是,這道紙和那看似匆忙打印的字體,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什麼高僧加持過的靈物,倒更像是現代工藝的産物。
楊齊淼眨了一下眼睛,林宥竟然也有急病亂投醫的時候,一時間覺得不可思議了起來。
他又撿起那張獎券,仔細端詳了一番,赫然發現這竟是一張七年前發行的獎券,
【2014.11.28】的字樣清晰地印在上面。
這麼久的東西竟然還跟嶄新的一樣。
他又翻過背後,發現這獎券竟然兌獎日期在2015年的1月1日。
想必是元旦活動的特别獎,所以才跨度如此久,一看兌獎期間竟長達半年。
他忍不住開口問林宥“這張獎券你對獎了嗎?”
大獎五千萬呢,雖然林宥不差錢,但如果就這麼錯過的話,楊齊淼想想都惋惜。
林宥盯着那張獎券,嘴角輕輕翹起來,他頭一歪整個人又懶成一灘泥,挨在楊齊淼的輪椅邊上,“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