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扣住姜玖的命脈,對着城牆上的一衆将領輕喝一聲,“南梁長公主毀鳳冠,拒和親,敬酒不吃吃罰酒……”
擡眸掃視一眼,他高舉長劍,揚聲命令,“進攻!”
對方有自家長公主在手,原本叫嚣着的一衆士人瞬間進退維谷……
守?
莫非要置長公主生死于不顧?
不戰而降?
豈不是白白辜負了長公主冒死出城揭露北魏出爾反爾的小人嘴臉?
恰逢此時,千軍萬馬的奔騰聲響徹周遭。
不知誰喊了一聲,“謝将軍攜謝家軍救援來了!”
???
所有人皆伸長了脖子。
謝家軍?
謝祁?
他不是隕落于南陽郡了嗎?
他的将士不是死傷慘重,無法迎戰了嗎?
士人們極目遠眺,但見一襲銀色盔甲馳騁在戰馬之上,他面色肅穆,周身好似染了血腥。
那睿智如鷹隼般嗜血的雙眸,那冷峻如殺光地獄惡陀的鋒利眉眼,此人不是謝祁,還能是誰?
所有人歡呼雀躍,明明尚未迎戰,卻仿若劫後餘生:
“謝将軍來了!江州郡有救了!長公主有救了!”
“誰說我南梁沒有鐵骨熱血?謝家軍的兒郎們回來了!”
“殺了魏狗,揚我南梁雄威!”
……
劍拔弩張的氛圍頃刻間拉開在周遭。
鼓聲起,城門開,謝祁高居在戰馬上,如煙般沖在前方。
而溫喬彧,他隻是扣住姜玖的脖頸,淡淡擡眼,望向來人。
“再上前一步,我就擰斷她的脖子。”
謝祁勒緊缰繩,“我當北魏如何坦蕩,兩軍對峙,竟也會用女人做要挾?知道的,當你們是中原兒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溫喬彧是哪個胡人部落留下的野種呢!”
胡人無德,貫會出爾反爾,謝祁此刻将溫喬彧比作胡人後代,這簡直比罵他出身低賤還要折辱于他。
果然,溫喬彧怒了。
“女人?南梁的姝裳公主,可不是簡單的女人,謝祁,我知你骁勇善戰,與你正面沖突,我的兒郎們讨不到便宜,但若能拉南梁的神女陪葬,這個買賣,也是劃算的,畢竟,這女人詭計多端,可是将我耍得團團轉呢……”
謝祁但笑不語。
那架勢,好似并不在乎他手中的女人是生是死……
這是何故?他們不是早已定情了嗎?
溫喬彧默了半晌,像是突然明白了一切!
他雙目依舊盯着謝祁,但俯身的動作卻是面對姜玖。
他皺眉,一邊發笑,一邊将輕佻的字淺淺送進姜玖的耳中,“看見了沒,你的檀郎不要你了,他甯願你死在我手上,也不願退兵,姜姝裳,你真是可悲!不過想來也對,救了你,勢必要弄丢江州郡,堂堂戰無不勝的鐵血将軍,豈會為了個女人背負罵名?你将身心托付給這樣一個男人,可曾後悔?”
不等姜玖回應,他“啧啧”兩聲,無奈搖頭,“不過可惜,就算你現在說後悔,也晚了,我說過,貞潔之事關乎男人的臉面,我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懂珍惜……”
“松開些,你弄疼本宮了……”姜玖指尖撫上他的五指。
“告訴我,你有沒有悔意?!”見她依舊沉着,并無情緒波動,他突然聲嘶力竭。
眼前的溫喬彧,哪裡還有昔日的高遠與清澈?
或者說,他本就不是淡泊溫潤的君子,他愛穿白色,用傲雪欺霜的性情與雲淡風輕的外表,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風,好似無人能敲碎他的軀殼,去窺探他污穢到無法直視的内裡。
可姜玖輕而易舉便做到了。
她直言不諱他的陰暗,又坦然接受他的不堪。
這世上,從來沒有哪個人能如此觸碰他的内心,他們本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她隻是在利用?為什麼她不能像一開始那般,全心全意待他?
不,不對,她說了,她與謝祁的相知始于年少,她的入局,從一開始,就是個僞裝。
呵……
真是個笑話,他溫喬彧聰明一世,到頭來,竟鬧了個天大的笑話!
他苦笑,聲音帶着壓抑的顫抖:
“姜姝裳,他都不要你了,你還不悔嗎?你在強撐什麼?我們是一類人,你的感受,我再了解不過,你都落在我手上了,謝祁的眉心連皺都未皺一下,他啊,根本就不在乎你的生死,你很心痛吧?告訴我,你很心痛,是不是?你和我一樣心痛,我們誰也逃不掉!”
此時的他,已然無心戀戰。
他後退一步,雙唇緊緊貼上姜玖的鬓角,“這一仗我雖無把握,但最差也不過是兩敗俱傷,江州郡往後有的是機會,但是你,姜姝裳,你這輩子都休想再回南梁,你放心,你被謝祁沾染過,我不會再碰你,我會在北魏的皇宮,用黃金給你打造一個金絲籠,就像你說的,我們就各走各的伶仃路,各受各的相思苦!”
姜玖耐心聽他說完,颦眉搖頭,“恐怕要讓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