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栖枝真是恨得牙癢癢。
林聽瀾那個混蛋,說好回來就會放她自由,結果現在來了個失蹤?
失蹤?什麼叫失蹤?
人無非隻有兩種活人和死人,現在你說他失蹤?
白栖枝簡直氣得胸口痛:“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都給我去找!找不到就都扔去喂魚!!!”
大家還是第一次見這位素來和顔悅色的白小姐生氣,在别人手裡頭做過工的都知道,往往都是這種人生氣起來更可怕,比那種經常生氣的老闆還要可怕。
但總不能讓林家所有家仆都去找,而且這事兒也不能涉及到官府。淮安第一富商就這樣被小小的海賊炸毀船隻海域失蹤,這事兒說出去到底還是朝廷的過錯,眼下時局本就動蕩,加之族内旁支還在對林家這塊大肥肉虎視眈眈,這事兒捅出去指定更難辦。
現在隻有一種辦法:對外,派些人手去海灘和港口租賃船隻、雇傭漁民搜尋,或者偷偷的組織船隊和其他船隻在海上進行搜尋;對内,則要封鎖消息,讓林家裡裡外外都安定下來,讓旁人隻知道林聽瀾出海貿易卻不知道他海上失蹤的事,這事兒能瞞多久瞞多久,瞞到林聽瀾回來最好。可若是瞞不了,就說他死了,然後找個可靠的人繼承家産。
可去哪兒找個可靠的人呢?
白栖枝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沈忘塵,可是這倆人之間又沒有律法上所能闡述的關系,頂多也就是淮安境内的人知道兩人同吃同睡同住罷了,要真論起來瓜分家财,沈忘塵還真沒這個資格。
除非……
腦子裡冒出個膽大的念頭,白栖枝飛速甩了甩腦袋,将這個念頭驅逐走。
眼下就隻能按着她那個辦法辦,至于沈忘塵那邊,聽聞林聽瀾失蹤,他原本将好要好的病一下子又加重了。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可這山也太大了,這絲也太密了!林家上下都沒有一個能出主意的人,而這份擔子自然就落到了白栖枝頭上。
香玉坊那頭,除了春花都不知道她還在林府的消息,白栖枝也不想讓他們知道。她在林家内徹底與外頭斷聯,好在林聽瀾走前已為白栖枝打點好上下一切,如今談生意也并非需要她親自跑出去談,皆由各商鋪店主代為效勞,白栖枝隻需要清點好林府上下逐項事宜就好。
但白栖枝想快快逃,所以她将希望都放在了沈忘塵身上。
沈忘塵還病着,因為身上不爽利連帶着又燒了好幾天,白栖枝都害怕他燒成個傻子。
好在又燒了三日後,沈忘塵終于昏昏沉沉地醒來,見他神情不似神智全無,白栖枝也就放下心來。
她起身要走。
“枝枝。”床上人突然發出喑啞低弱的聲音,白栖枝還是沒骨氣地頓住腳步,就聽着身後人喃喃低語,“這幾日,辛苦你了……”
“辛苦我?”白栖枝努力地沒有轉過頭去看他,冷嘲道,“與其擔心我過得辛不辛苦,不如好好擔心擔心你自己。等你病好,我肯定是要走的,到時候你就一個人守着他的基業等着他回來吧,我就不奉陪了。”
說完,白栖枝轉身便走,連一片衣角都沒有留下。
一連好幾日,他們又沒見面。
沈忘塵沒什麼貼身小厮,一直都是芍藥陪在他身邊,她從房裡出來時還和白栖枝打過照面。
白栖枝開始隻是一愣,随即便反應過來,沒聲兒地笑了一下,就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其實當年不隻是王二丫,白栖枝也知道自己在府内被人監視了。
她比誰都更知道自己在林府的處境。
可她以為倘若自己不看不聽不說,假裝一切都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她就可以被放過。
聽聞沈忘塵身體一點點好了起來甚至有餘力在屋裡着手算着林家賬簿的時候,白栖枝想都沒想,就在房間裡收拾行李。
她的東西不多,要拿的隻不過一兩件衣裳,阿娘的金镯,一些銀兩,還有那兩張阿娘死前急急塞入她懷中的兩張信紙。
婚契和欠條,她要等到林聽瀾平安回來才能兌現,她比誰都希望那個混蛋能平安回來。
“啪嗒。”
有什麼東西好像從衣裳的縫隙中掉了出來,白栖枝一看,居然是宋長宴送給她的那枚平安符。
宋長宴此去一路考學,也不知道如今有沒有回來。
秋天發生了太多的事,他們甚至都來不及匆匆見上一眼。
但也沒關系,倘若真的有緣,就算山遙路遠也能再見,更何況她以後還要回淮安找林聽瀾要錢呢,反正都能再見,總不差這幾年。
想着,白栖枝又将那枚平安符系回自己脖頸上。
因被擱置的時間太長,綢緞貼近皮膚時有些涼,跟窗外頭的雪一樣。
白栖枝想,如果林聽瀾現在還在水裡漂着的話,那他肯定要被凍成個冰人了,就像……就像那時候她跳進湖裡幫人撿手帕一樣。
如果她從神女廟求來的那個平安符真的有用的話,如果神女大人真的能偶然注視她一下的話,那還是讓林聽瀾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