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鬼故事!”宋長宴有些着急了,“是我親眼看到的,我那時候從佛像後面聞到一股腐屍味,就去看了看,結果一眼就看到裸露着的白骨,看起來埋了一年多了。”
見白栖枝仍是不信,宋長宴将那天的事事無巨細地告訴給白栖枝,随即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對于他來說:正常講,任何小姑娘聽到這件事都會吓得花容失色的吧?
可白栖枝隻是摸着下巴垂眸認真思索一陣後反問他:“既然有死屍,那宋哥哥你為何不報官?”
“哎?”
“按理來說,那種荒郊野外有死屍,還被埋了一年之久,大概率是被仇殺。既然是仇殺,那就說明該地曾有冤案未了。這種事,分明應該上報給衙門才對——這麼重要的事,宋哥哥你居然忘記了,你該不會是被吓傻吧?”
“怎麼會?”宋長宴反駁道。
但畢竟此刻道理捏在白栖枝手裡,宋長宴這股氣不一會兒就蔫了下來。
他承認道:“好吧,我的确是被吓到了。那可是死人啊,我長這麼大都沒見過死人,第一次難免會有點害怕嘛。抱歉啊枝枝姑娘,我下次不會了。”
白栖枝摸了摸他的頭:“嗯嗯!知錯能改就是好哥哥。”
宋長宴又反問她道:“可是枝枝,你第一次在那裡住的時候不害怕嗎?那可是死人哎,萬一變作厲鬼夜間索命怎麼辦?你一個女孩子怎麼能敵得過他?”
“……”白栖枝難得地沉默了一下,良久,她面色沉沉,低聲道,“我倒甯願世有厲鬼。,甯願厲鬼死而不散。”
宋長宴定定地看着她。
白栖枝冷冷道:“倘若世間真有厲鬼,那麼便是一報還一報,這世上就不會再有冤案發生,我阿娘阿爹阿兄便不會……”
意識到自己失言,白栖枝趕緊将這話止住,一雙眸子卻仍染恨意,經久不散。
宋長宴很抱歉自己提起了令白栖枝傷心的事。
“枝枝姑娘。”他将自己脖子上的平安符解下,雙手奉給白栖枝,“這個平安符是我阿娘在我三歲時去神女廟求來的。當時神女大人還未有如今這般聰明,我阿娘也是求人求了好久才求得這枚平安符的。”
“聽人說,四海之内,神女大人最是靈驗。這枚平安跟在我身邊多年,為我消災解難,如今,我想将它贈與枝枝姑娘。望枝枝姑娘日後平安順遂、萬事勝意、消災解難、逢兇化吉。”
“煩請枝枝姑娘可以暫且收下,以解我心之憂。”
說完,一雙水汪汪的狗狗眼一瞬不瞬地看着白栖枝,裡面滿是鄭重。
方才,他都看見李兄将自己的玉佩送給枝枝姑娘了。
倘若李兄可以,他為什麼不行?
分明他才是枝枝姑娘最好的玩伴才是,枝枝姑娘可以不收李兄的,但不可以不收他的,不然他真的會傷心的。
白栖枝愣住。
她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卻在手指一蜷後硬生生忍住:“宋哥哥。”
白栖枝擡眸,卻在看見宋長宴那雙蓄滿水的眸子後又将嘴邊的話咽下。
宋長宴現在的神情可謂是委屈極了:眼尾翻紅、睫毛顫動,紅潤的嘴死抿成一條線向下撇不說,還緊咬着下唇,将下唇咬得不見血色。
倘若白栖枝再仔細觀察的話,就能看見他急促的呼吸,微微發抖的肩膀,和很快就要沾濕的睫毛根。
這下子,白栖枝可算明白沈忘塵當年為什麼會對她心軟了——這樣的神情,别說是她一個女兒家,哪怕是砍了十年頭的劊子手都忍不住心疼,更何況是沈忘塵?
果然,哭還是有用的,關鍵是怎麼哭。
眼見白栖枝毫無反應,宋長宴滿腹委屈在心頭酸澀翻湧:“枝枝姑娘……”他開口,已帶了哭腔,吓得白栖枝不得不接過他手中的平安符系在自己脖子上。
可惜她從不帶首飾,後頭的結總是系不好,隻得背過身去求宋長宴:
“宋哥哥,幫枝枝系一下吧,枝枝夠不到了。”
話音未落,一個溫軟的觸感就落到她脖頸處。
是宋長宴在幫她系結。
“枝枝姑娘。”不看着白栖枝的眼,宋長宴終于敢說真話,“其實,我真的真的很擔心你,你被人綁架的時候我不知道,等我回來之後,二姐就說你病倒了。我想去看你,可是又怕……
對不起,我懷疑廟内的那具屍體是你殺的,因為那天下雨,你特地告訴我别去佛像後面,會被蛇蟲鼠蟻咬到,我以為你那是在暗示我什麼。
對不起,枝枝姑娘,我是個膽小鬼,我不該懷疑你的。但後來我一個人也想明白了,你是個這麼好的姑娘怎麼會殺人呢?是我,是我不好,我不是個東西,我不該懷疑你的,我不該把你想的那麼壞的。
對不起枝枝姑娘,我、我真的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所以,請你不要讨厭我,我身邊真的隻有你這麼一個真心朋友了。
對不起……”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