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春雨一場暖。
二月積雪猶寒,三月便漸融成水,潤得百花始含苞。
待到四月初又迎來了連綿不盡的春雨,山下牡丹山上蓮皆被這一場雨打開了花骨朵,含羞帶臊地迎客而放,宛若花仙下凡,美不勝收。
這雨下了足足三日才肯停歇,明兒就是清明,林聽瀾想着帶沈忘塵和白栖枝去剛剛竣工不久的神女廟拜一拜,聽說神女心慈,隻要他們好生供奉,必不會讓他們活得太辛苦。
這還是白栖枝第一次同兩人一起出門,自是新奇得不像話,打從知道這個消息開始就每天都在傻笑。
但其實白栖枝并不信這些神啊仙啊的——她家裡就不信這個。
但她不願掃了林聽瀾的興,外加三人好不容易能有共處遊玩的機會,她自然是一副歡欣雀躍的模樣。
不開心的人反倒是沈忘塵。
他自得知這事兒後有些悶悶不樂:倒也不是他不願意同兩人出去散心,隻是他這身子太過麻煩,若是兩人肯放他在山腳等待倒也還好,但偏巧這兩人想帶她一起去山上拜一拜。
爬山,他怕是不能了,隻能裝作神形憊懶,平日裡除卻管查林府賬本,就是賴在被窩裡裝病,吓得林聽瀾信以為真,來找他的次數都肉眼可見的少了。
好在白栖枝是個心思細膩的,從中看出些端倪來,當林聽瀾同她說這次遊行沈忘塵不能同去時,她便一口反問道:“當真是沈哥哥不能同去嗎?還是他擔心自己的身子麻煩,不願同去呢?”
這一問,反倒讓林聽瀾記起來了。
也是,自從忘塵斷腿後就鮮少出門,每次他想約他出去透口氣,這人不是稱病就是稱乏。
究竟是他真的病了乏了,還是他心内自卑,不想讓人看見自己這幅狼狽樣子呢?
于是在出行的那天,兩人難得地站在一邊,連哄帶騙地把沈忘塵帶上馬車,而等到沈忘塵終于察覺兩人想要幹什麼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馬車咕噜噜地滾着木輪子,緩慢而穩重地朝神女廟駛去。
神女廟建在曲陽山上。
曲陽山雄偉高大,山峰高聳入雲,山腰間終日雲霧缭繞,宛若神女輕紗曼舞,若隐若現。每至晌午時分,太陽高懸,陽光就會透過雲層灑落山間,直直照在那處新建成的神女廟上,映得整座神女廟浮光躍金,熠熠生輝。
馬車距離神女廟還有段距離,一路上,白栖枝就跟個沒見識的小孩一樣,一直傻樂着趴在車身上朝外看。
她從軒内往外看,舉目遠眺,眼中盡是山川與飛鳥。
一時間,天入眼,眼映天,倒叫人分不清那山澗飛鳥到底是在天上遨遊,還是在她那雙清澈眼眸中流淌了。
“枝枝。”
身後蓦地傳來一聲溫存的輕喚,白栖枝掀簾回身,就見着沈忘塵拿着一枚荷花酥遞到她面前。
“餓不餓?”他悠然一笑,“待會兒上山要消耗不少氣力,趁着眼下離山腳還有些距離,先吃點糕點墊墊肚子吧。”
白栖枝粲然一笑後雙手接過,末了還不忘甜甜地道上句:“謝謝沈哥哥。”
說完,又看向他膝上那隻缺了一塊荷花酥的盒子,有些受寵若驚:“第一塊是給我的?”
沈忘塵笑了笑,剛要說什麼,一旁的林聽瀾插嘴道:“是啊,你沈哥哥迷信,平身最信什麼第一口吃了長個子的胡言亂語,如今他能把第一個給你,是看你長得太矮了催你長……唔!”
嘴裡被粗暴地塞了個桃花酥,林聽瀾轉眼看向沈忘塵。
後者睨了他一眼,又趕忙回頭安慰看起來快哭了的白栖枝,好聲好氣道:“别聽你林哥哥的,枝枝才不矮,枝枝的個子正正好好,若是長得太高,恐怕就要跟你林哥哥一樣沒頭腦了。”
白栖枝吓得趕緊收回了眼淚。
她可不要跟林聽瀾一樣,笨笨的,還愛生氣,自己要是同他一樣的話,那下半輩子豈不是全悔了?
如此想着,看着手中第一枚荷花酥,白栖枝十分糾結要不要做第一個下口的人。
“你瞧你,逗你兩句就要哭。”林聽瀾第一個咬下手裡的荷花酥,反問她道,“小時候愛哭也就算了,如今都十四歲了,怎麼還這麼愛哭鼻子?說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
“嗚……我也不想的嘛。”白栖枝一副哭哭臉,“可是一旦情緒激動,又或者是痛痛的話,我就是容易流眼淚的呀,你——嗚!”
臉頰肉驟然被人狠狠掐出一大團,白栖枝忍無可忍地掉下一滴眼淚來。
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