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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施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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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幾乎是連軸轉了三天,才在第四天早将粥棚支棱起來。

天不亮,那些前來盛粥的隊伍早早地來排隊。

那些人神色各異,有懷疑試試真假的的,有來湊熱鬧、占便宜的,也有的真的餓得神情呆滞、面黃肌瘦,所有人都拎着個碗,長長的隊伍自香玉坊排到了北名大街上,那場景,遠遠看哪去還以為淮安城憑空多了坐大山呢!

大家都靜默地等着,直到不知是誰高喊了句:“小白老闆來了。”

衆人回頭望,白栖枝就披了件純白大氅穿梭于這座被人搭建起來的連綿起伏的青山之間,後頭擁着六個人,有男有女,一看便是這香玉坊裡的夥計。

在他們之後,又有林家的夥計前來将軸桶擡到粥棚裡頭。

白栖枝将上頭的木蓋一掀,滾滾熱氣自桶内蒸騰而出,有雪片從棚外不小心飄了起來,遇到這片團團熱氣,立即化作水滴點在地上,猶如上天垂下的淚點。

在大家的注視下,白栖枝拿了木匕在桶内輕輕攪和着,随即舀了一匕高高舉起又倒回桶中讓衆人看稀稠。

——這邊是要開始施粥了。

衆人見了立刻捧碗争先恐後地上前等待着這位好心人的施舍。

他們一個接一個地擠着,摩肩接踵,甚至有身形瘦弱的人被擠了出去,推搡跌倒在地,身上沾了雪,卻又為了這一口吃得連倒吸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又趕緊站起來,就這樣帶着一身雪地往人堆裡紮,生怕就輪不到自己了。

可哪裡會輪不到呢?

白栖枝在這兒發,芍藥和茶攤、面攤兩姐妹就在後頭熬,一時間香玉坊前後全有白蒙蒙的霧氣缭繞,搞得他們這兒不是什麼胭脂鋪子,倒像是天上的宮殿了。

“大家都排好隊,不要擠,都排好!否則我們就一直等,等你們什麼時候排好了,我們再發!”

春花這一嗓子到底還是有林家人的威嚴在,聽她如此喊,衆人便趕緊一個接一個地好好排隊,誰也不敢再擠,誰也不敢再讓别人去擠。

隊伍整齊地排排着,排在第一位的是個瘸腿的獨眼老翁。

按理說這樣的人本不可能搶在最前頭的,可他自昨日香玉坊打烊前就在這裡等着了,晚上又是躺在坊前的石界上睡的,隻為了今天能喝上一口熱乎乎的粥——他已經一個月沒吃過一口熱乎乎的飯了。

“謝謝小白老闆,謝謝小白老闆!”老翁帶着一臉小心翼翼地讨好的笑容,顫顫巍巍地将自己缺了口的破瓷碗,遞到白栖枝面前,凍得紅腫生凍瘡的手甚至還在止不住地顫抖。

“不應該謝我。”白栖枝雙手握匕,将一勺粘稠的粥液盡可能多地舀到老翁碗中,溫聲道,“應該謝林大爺。”

滾燙的粥倒入瓷碗,連帶着整個碗也變得燙手起來。

老翁在雪裡凍了一夜,手都凍僵了,此刻驟然摸到如此溫度,第一個感覺到的不是暖,是疼。

幾乎能把他燒傷的疼!

可就算如此,他那雙捧着破碗的手卻仍不敢松開一絲力道,依舊緊緊地扣着碗邊,連拇指陷進了粥裡都不知道。

“多謝林大爺、多謝林大爺!”粥液落入碗的一刹那,他那雙渾濁昏黃的眼睛裡竟湧出兩滴老淚,他沒有收回一隻手來擦,隻是一直喃喃着“多謝林大爺”,随即捧着碗,一瘸一拐地走了。

第二個來盛粥的是一個渾身打滿了爛布補丁的貧苦婦人,她身旁還站了兩個餓得面黃肌瘦,幾欲成骷髅狀的小孩子。

兩個孩子太小,看不出是男是女,一左一右地躲在母親身後,用髒兮兮的小手扯着母親的裙角,一雙水葡萄似得大眼睛怯生生地盯着白栖枝看,眼中半是恐懼半是好奇。

對上兩人的目光,白栖枝隻是笑。

她用為婦人舀了一勺粥,用一種輕到幾乎不會為第三人所聽到的音量偷偷對她道:“再去隊伍後面排着吧,就當是為了兩個孩子。”

婦人聽後先是一愣,随即眼裡湧出淚花,但她不敢讓孩子瞧見,隻能咬牙忍淚,從牙縫裡溢出字來:“謝謝林老闆,謝謝林老闆,謝謝林老闆!”

“哎呀有完沒完,寫兩句就得了,擱這兒浪費時間,你不嫌麻煩我還嫌麻煩呢!”

婦人捧碗離去,出現在她身後的,是另一張婦人的臉。

這位夫人臉上有肉,雙目有神,身上的衣裳雖不是什麼絲綢,卻不差,一看就是可以溫飽的人家。

這邊就是來湊熱鬧的了。

白栖枝沒說什麼,隻是垂下眼簾抿唇也給她舀了一碗。

看着碗裡的粥,這婦人頓時一副氣惱模樣,一手叉着腰,一手将粥猛地端到白栖枝面前,大聲質問道:“憑什麼給我舀的沒有給她多!你這是偏心!”

一旁的紫玉見有人來找茬,甚至沒給春花開口的機會,當即叉腰指着她鼻子罵道:“我們東家給人稱的分量都是一樣的,眼睛不好就滾去看郎中,少在我們這兒叽叽歪歪!這粥你愛喝喝不喝趕緊走,還嫌棄别人耽誤時間呢你,沒有鏡子總有尿吧!”

她連珠炮似得話語一砸,婦人當即氣得面紅耳赤,後頭傳來不耐煩催促聲,她憤憤将手中的粥端起來猛地一喝。

“哎呀!”随着一聲驚呼,一枚細小的石子從她嘴裡吐了出來,“這粥怎麼還有石頭啊!算了!這粥你們誰愛喝誰喝吧!老娘不喝了!”

說完,她将碗中的粥猛地潑到路旁的積雪上!

“粥!有粥!有粥喝了!有粥喝了!哈哈哈哈哈哈!有粥喝咯!”

話音未落,隊伍裡突然跑出了個瘋瘋癫癫的男人來,他不顧婦人嫌棄的目光,猛地撲到那灘融着雪水的粥液前,竟不顧髒,直接用手抓着吃了起來!

“嗨呀!從哪裡來的瘋子,吓死人了!”婦人嫌棄的皺眉,看着手裡的碗,總覺得連帶這碗都不幹淨了,幹脆往地上一扔,張揚而去。

“粥!粥!有粥!”男子還自顧自地挖着雪水吃。

白栖枝見了于心不忍,蹙着眉頭想要上前,卻一把被李素染拉住。

“東家你不知道。”李素染低聲謹慎道,“這人原本是譽王爺家裡的學谕,後來譽王爺參與皇嗣之争,被陛下賜死,連帶着與他相關的那些人都被砍了,而他因為與花太傅之子花尚書生前關系不錯,陛下看在花尚書的面子上才沒有将他一并砍頭,但是就算沒死,人也瘋了,這幾年一直在淮南内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平時隻靠撿點爛菜葉子過活,還經常被小孩子扔石頭,别說多可憐了——不過東家你别看他可憐就心疼他,到底是摻和過宮裡事兒的人,咱們還是少沾染為好,免得惹火上身……哎!東家!”

不顧李素染的勸阻,白栖枝還是上前,将那婦人扔進雪地裡的碗撿起來,盛了碗熱粥,走到他面前緩緩蹲下。

“先生請用。”

少女的話如同三月裡的春風,暖暖地,拂過耳畔。那男人忽地停住動作,擡頭朝她看,卻又像看到了什麼人似的,當即愣在原地,口中喃喃有聲。

“白大人……白翰林!白翰林!!”

他忽地大叫,伏在地上痛哭流涕道:“白翰林!是您!是您麼!白翰林,昔日漯水六月清池亭内,你、我、路兄,以及花尚書,我們可是同窗啊!後來你做了翰林,他做了尚書,我則去了譽王府做了學谕,難不成您都不記得了麼!我是、我是!不對!我不是!我不是!白翰林!白兄!”

男人狀若瘋癫,凄厲的呼聲聲聲泣血。

他說完,長長仰天急促地倒吸一口冷氣,伸手就要朝白栖枝抓去。

好在白栖枝反應極快,往後一躲。

男人頓時抓了個空,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隻握住了一團冰冷的空氣。

“先生認錯了。”白栖枝看着男人錯愕凄涼的神情,心中一痛,幾乎是忍不讓自己落淚,冷冷道,“我乃淮安林家林聽瀾的遠房表妹,不認識什麼白翰林,先生拿了粥就走吧,不要在此滋事。”

說完,她将粥碗俯身放到男人面前。

滾滾熱氣灼濕了男人的眼,他擡頭,透過朦胧淚眼靜靜看着白栖枝,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不對,你不是白翰林……你是!你是!”後頭就是些含混不清的瘋話了。

白栖枝理都沒壓力他,仍舊為衆人施粥,甚至沒有再施舍給他一個眼神。

男人在雪裡跪了許久,渾濁的眼漸漸有了一絲清明。

他起身,撿起面前的碗,看向白栖枝,忽地躬身行了個大禮:“在下,多謝林小姐了。”

林小姐……嗯,應當是這樣吧。白栖枝在心裡喃喃道。

因知道粥裡有石子砂礫,原本排隊的人忽地少了一半,剩下還願意來的,要麼就是真的想占便宜,要麼就是真的窮困潦倒。

白栖枝一微微地施粥,一句句道“慢走”,直到有一對兄妹從長遠的隊伍裡猛地被推出。

有人大喝道:“沒有碗就快走,我又沒多餘的碗給你,求我也沒用!”

白栖枝擡頭看去,隻見那男孩一個挨一個地求,又被一下一下地推走,他在雪裡跌倒了一次又一次,卻還是又一次次地被妹妹扶了起來,帶着身後年紀小到甚至連路都走不穩的妹妹,,一個又一個地哀求着,兩個空蕩蕩袖管被風吹得微微晃動,竟是個沒胳膊的!

“東家?”木匕被遞到手中,李素染不解。

白栖枝道:“阿姊你先走,我去看看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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