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過最難熬的那幾日,白栖枝終于回到了鋪子裡。
她的回歸,也預示着香玉坊也要開始正式營業。
至于規矩,還是按之前她定的那個來:李素染為掌櫃,莫當時為副掌櫃,至于紫玉,雖然有功,但因這貨到底還是莫當時賣出去的,所以依舊本着原職做着售貨娘子兼制粉師。
就這樣,李與莫成了最大的競争者,為了“香玉坊掌櫃”這一職,李也是做起了好久沒做的收貨娘子,在店外拉攏女客,而莫當時也繼續着之前的狀态,在花樓裡邊喝花酒邊攬客,兩人都在努力拼命着。
可到底來香玉坊的人還是少。
不為别的,那别人家鋪子的貨好看又便宜,你香玉坊好看是好看,但是賣的也忒不親民了些,就算是好,受衆面不廣又能如何呢?往上上的上不了檔次,往下沉的又沉下不去。
還不是沒人來?
李素染連着在外頭站了七天,是笑也賣了嘴皮子也磨破了,甚至還拉攏了香玉坊以前的老主顧。
但老主顧們隻是端起茶盞,語重心長地同她講着大差不差的話——
“素染啊,不是我們不賣你這個面子,實在是如今的香玉坊實在是打不出名頭啊。”
面對李素染的疑問,有些主顧隻讓她自己慢慢悟,但也有好心一些的,告知了她其中幾分原因:
“你看,以前我買你們香玉坊的胭脂,是因為你們香玉坊名頭大、做得好,我用出去了也有面子。可如今呢?香玉坊沒落了,可别的店鋪又沒沒落,人家的鋪子做得越來越好,反倒是你這香玉坊籍籍無名,到時候我們幾個老姐妹聚在一起,你說你用的是桃容閣的,她說她用的是秋妝樓的,到我這兒,我說個香玉坊,人家隻會說:嗨,都多少年前的老東西了,又不出名,你用它做什麼?還不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酒香也怕巷子深。所以,素染啊,你現在就是把那些胭脂水粉做出花來也沒用,我給你指一條明路,你呢趁着現在趕緊把你們香玉坊的名頭搞起來,無論用什麼代價。等到名頭一起來,客自然就多起來了,你就算做得差些也沒關系,就算有人罵,但為了一時的風頭,她不僅還會來買你的東西的,并且還容不得别人說你不好呢!”
“你是個聰明的,我說了這麼多,你也應該悟出其中的滋味了。倒也辛苦你大老遠的走這麼一趟,你手裡這盒呢,我就先買了,但也未必會用,等什麼時候你們香玉坊真正立起來了,我再去你店裡挑選也不遲。”
被請出府後,李素染隻覺得自己腦子裡空蕩蕩的,仿佛隻剩下了點茫然與無助。
她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但凡是商品,做得與市面上大多數的同類品大差不差也就得了,剩下的,看的就是名頭。
有些東西,就算做得不好,客人們看在名頭和曾經的感情上,也還是會買賬——因為他們就是用這個來給自己提身價的,若是有人反駁了他們,他們也隻會好心勸人家“用點好東西”吧,而不會承認其實真的隻是自己心儀的店家東西做得差。
眼下事實就擺在這裡——
香玉坊籍籍無名,引不來什麼大客戶前來采買,可若是沒什麼大客戶來采買,香玉坊就會一直籍籍無名。
仿佛陷入了一個死循環,李素染看着自己空蕩蕩的手掌心。
她握了握,卻連一絲冷風都握不住,又哪裡能握住那些昔日主顧們的心呢?
李素染失魂落魄地回到坊内,就見着白栖枝似乎在對賬查什麼東西,她沒有在意,隻是一直想着之前那位老主顧的話,直到一聲歡呼拽回了她的魂。
“好啊!是我赢了!”
看着莫當時激動萬分的模樣,她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看到白栖枝手中記錄的賬簿,她才發現,七日考績已過,按賣貨數量,莫當時竟整整多了她兩倍。
她輸了個徹底。
白栖枝依舊在笑,将屬于掌櫃的腰牌遞到莫當時手中,溫聲道:“恭喜啊。”
“恭喜恭喜!恭喜恭喜!”莫當時簡直高興地說不出話來!
打小别人就說他沒出息,除了一張臉皮長得好外什麼都不行,還隻會逛花樓喝花酒,長大定是個遊手好閑的纨绔!
可纨绔都得是有錢人家的少爺才能當得起,他靠什麼當纨绔?靠他那在林家做粗活髒活的爹麼?
真是笑話……
而現如今,看着自己手中這塊檀木雕刻成的掌櫃令牌,莫當時恨不得朝那些所有譏諷過他的人大喊一句:“他才不是沒出息!他也是能做成掌櫃的了!”
他實在是太高興了,以至于忽略了前任掌櫃李素染的感受。
霎時間,一股無名怒火竄入李素染的心頭,她面色一沉,神态中頓時顯露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與委屈,顧不得旁人歡喜,大聲怒斥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