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栖枝是掐着點回到店裡的,幾人見她面色如常,便也沒問什麼。
“且慢。”見衆人将做鳥獸散,白栖枝緩緩開口。
衆人向她瞧,就見着她眉眼溫潤,笑意晏晏。
紫玉不耐煩地說:“有什麼話就快說,不要耽誤我去見陸公子,不過若是些沒用的話你也不需說了,說出來也是給人添堵,倒不如閉嘴。”
白栖枝笑道:“倒也不是枝枝想給各位添堵。”她先是欠身一禮,随即才溫聲開口,“經此一事,枝枝雖明白此次庫銀失守本不幹李掌櫃的事,但轉念一想,既然庫銀能輕易被人所盜,想來應是咱坊内制度有缺,這才叫人鑽了空子……”
“你想說什麼?”紫玉杏眉倒豎,一副即将爆發的模樣。
白栖枝隻是笑:“我想,為了保險起見,坊裡應多設一位副掌櫃。一來,可以為掌櫃的打下手,令掌櫃的不必太過操勞;二來,也是為了讓坊内不再出現如今這般亂事,免得造成損失。諸位意下如何?”
紫玉憤憤不平,剛要指眉怒罵,卻見李素染上前,不卑不亢道:“大爺可知此事?”
白栖枝道:“我想,作為咱香玉坊的新東家,新增一位副掌櫃這事兒,我還是可以一人做主的吧?”
是啊,自來都是主子命令仆從,哪有仆從命令主子的?
就算白栖枝不想拿自己的名頭來壓他們,如今為了坊内安甯,也不得不暫用這名頭來壓制他們。
說到底,她不過是被沈忘塵、林聽瀾派過來曆練的,又算得了什麼東家?
白栖枝正知是如此,才更要利用這層身份,他日她走,也能在這兒留個痕迹。
她不要雁過留痕,她要來時路上遍布她的痕迹,這樣當她此生回望時,才能知道自己沒有做無用功。
聽她如此,李素染忍而不發,隻冷冷問道:“那東家想設誰為副掌櫃?”
“這……”白栖枝假裝遲疑,目光卻不留痕迹地滑落到莫當時身上。
——倘若東家真想救咱香玉坊,無論需要什麼,我都會為東家肝腦塗地。
——果真?
——果真。
總歸有人是可以站在她這邊的。
像是貧瘠的人生突然赢了個大的,莫當時幾欲被她這目光砸得昏了頭腦,他不可置信又滿是歡喜地看向白栖枝,一雙绯紅薄唇發着抖卻不敢吐露隻言片語,隻待她這位真正的東家開口。
“他?!”紫玉氣得肺都要炸了,“就他這樣,也配?!”
白栖枝不理她,隻向莫當時欠身一禮,柔柔問道:“莫哥哥,倘若枝枝想讓你做這個副掌櫃,你可願意?”
莫當時還沒開口,一旁的紫玉率先譏諷道:“我還以為你是個什麼人物,原來也被他這幅臭皮囊迷昏了頭,你既這麼喜歡男人,那這香玉坊還叫什麼香玉坊,幹脆叫公子坊算了!”
白栖枝仍不理她,隻含情脈脈地看向莫當時,又重複了一遍道:“莫哥哥,你可願意?”
莫當時一顆心撲騰撲騰跳的飛快,隻覺得自己好像一腳陷進了棉花裡,踩不真實。
聽白栖枝這樣問他,他激動萬分,差點就要一把抱住白栖枝,好在後者自然地後退了半步,他才沒真的撲上去,開口,聲音都帶了顫抖:“既然東家信得過我,那我必定為東家肝腦塗地!這個副掌櫃,我一定給您做出彩兒來!”
聞言,白栖枝隻是笑着點點頭,并不言語,随即看向紫玉,挑了挑眉尖兒。
紫玉氣得不行,一雙眸憤恨地瞪着她,臉色氣得慘白,呼吸都變得重:“你這人!不知廉恥!”說完,她還想罵些什麼,卻實在是說不出口,幹脆一跺腳去挽李素染的胳膊,憤憤道,“素染姐,依我看,咱這香玉坊被這麼霍霍下去,遲早有倒的時候,我們走,去别家去,才不受這個氣!”
反倒是李素染,氣到極緻,她反倒冷靜下來,開口道:“東家。”
“嗯?”
白栖枝裝作無意地将鬓角碎發攏到耳後,又順勢摸了摸頭上的發簪,李素染立刻啞了火,領着紫玉拂袖而去了。
“東家……”看着兒子還沉浸在歡喜鄉裡昏着頭腦,莫伯半是不解半是慌張地看向白栖枝。
卻見後者朝他放了眼神微微點頭,他那些想說的話便打碎吞回了肚子裡。
都說打人打一雙——白栖枝此番自有考量——她不僅要打一雙,她要将坊内這三人,全都順手打一遍。不然,她在這坊中,可真就連半點話語權都奪不到了。
屋内,紫玉氣得倒了杯水大口大口地喝着,喝完,痛快地長歎一口氣,這才有理智坐下來同李素染急急道:
“她一個未長成的黃毛丫頭還跟您掰上手腕了,依我看,這個禍害較之前那個有過之而無不及,她若是一直留在坊内,咱們坊肯定死無葬身之地,得想個法子把她攆出去!”
李素染本就頭疼得要命,聽她這話,隻覺太陽穴都在突突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