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栖枝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倒吸一口冷氣——
眼前小店破舊,店内斜斜倚着兩個女子,正站在櫃台處擺弄塗滿蔻丹的指甲,不多時,又從後頭走出一個老伯來,一副低眉順眼的憨厚老實樣,與整個店鋪格格不入。
“白小姐,這裡就是香玉坊了。”随行仆從朝她笑眯眯地介紹完,正色朝三人道,“即日起,白小姐就是這香玉坊的新東家,你們幾個——莫當是他人呢?!”
身着合歡紅衣裙,倚在櫃台上的女子聽聞,眼皮也不擡,懶散道:“還能去哪?百花樓呗。”
“趕緊去把他叫回來!”
“他啊,估計現在已經爛醉在姑娘堆兒裡了,叫不會的。”說完,那女子又朝白栖枝瞥了一眼,“你說她是香玉坊的新東家?呵,瞧她這小樣,毛都沒長齊呢吧?也配來管我們幾個?大爺他是昏了頭吧?”
“放肆!你!”
“放肆什麼啊。誰不知道我們這香玉坊早就被他給棄了,先前是為那幾個青樓裡的姑娘家,後又是那什麼沈忘塵,現在又來了這麼個黃毛小丫頭?怎麼,大爺他換口味了?也想嘗嘗這豆蔻梢頭,春閨一夢的滋味了?”
聽見她這不正經的話,随行的仆從當即氣紅了臉:“李素染!”
他大聲道,“大爺的事也是你個婦道人家敢置喙的?大爺說了,白小姐就是如今香玉坊的新東家,從今以後你們幾個皆要聽從她的調遣,如有違者,也不必在此地帶着了,早早卷鋪蓋滾蛋!”
“哈!” 紅衣女子從嗓子眼裡擠出一聲尖笑,便不再搭理他了,扭着腰肢往後頭走。
“你去幹什麼?”
“還能幹什麼?”她道,“後頭貨物堆積,我這個做掌櫃的總得去清點清點吧?省得你跟狗似得去大爺那咬我一口,我得多冤呐……”
說完,不顧那仆從發火,便悠悠朝後頭庫房走去了。
氣氛越發僵硬冰冷。
見狀,那老伯奉上一杯茶來,好聲勸道:“哎,别生氣别生氣,掌櫃的就是那個脾氣您也不是不知道,您又何必跟她計較呢?”
“啪。”茶杯狠狠一磕櫃面兒,仆從看向他,依舊沒好氣道,“莫伯,也不是我說你,那莫當時敢如此防狼,多半也有你的原因,若不是你溺愛他,他又怎會天天流連在那百花樓花天酒地?如今新東家到,他迎都不來迎一下,要我看,他也沒必要在這兒待着了!”
這人分明是在拿他瀉火,莫伯卻不生氣,依舊持着一副笑臉安撫他道:“您别生氣,等他回來我一定好好收拾收拾他,這臭小子,等他回來我非得打斷他的腿不成。”
知他老年得子愛子如命,仆從長長歎了口氣,轉身朝白栖枝躬身一禮道:“白小姐,您我已經帶到了,府裡還有事,小人就先回去了。”
白栖枝腦子還是懵懵的,聽他這麼說,點了點頭,待她回過神想問些什麼,那人早就已經不見影兒了。
現在在店中站着的,除了她和方才那位被稱為“莫伯”的老伯,就剩下一位身着粉綠色衣裙的姑娘家了,她還跟沒事人似得,擺弄着塗着蔻丹的指甲,仿佛方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白栖枝上前,想問她些事宜,哪成想還沒站到她跟前,這人朝她翻了個白眼,也朝着庫房去了。
一時間,白栖枝如鲠在喉。
“唉,東家您别生氣,他們啊,都是這兒的老人了,現如今這兒沒客人來,他們日常懶散慣了,驟然來人管着,肯定不舒服。更何況您這年紀——啊,也不是說您年紀如何,東家能被大爺派來這香玉坊當東家,肯定是年少有為之人,但您年紀實在還是太小,恐怕一時不能讓他們拜服,這才會……”
老伯語氣緩慢卻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大堆,繞的白栖枝頭都暈了,可看着他臉上噙着的和煦笑意又不好打斷他,隻得耐心聽完。
“敢問莫老伯。”直到他絮絮說完一大堆,白栖枝才開口問道,“不知方才位姨姨和阿姊都叫什麼?分别負責坊内的什麼?”
“啊,這個啊……”莫伯緩緩道,“方才那位先行而去的紅裙女子名叫李素染,乃是店内掌櫃,總管店鋪經營諸事,包括采辦原料、與供貨者商談、掌控店鋪财務等,她啊從前便是個硬脾氣,是個雷厲風行的主兒,隻是後來咱這香玉坊沒落了,她才變得如此懶散,望東家莫怪。”
“至于方才那位綠衣姑娘,她啊,名叫紫玉,是店内的收貨娘子兼制粉師,平日裡負責接待各位女主顧,為其介紹胭脂水粉,提供一些介意,又因對色彩的搭配獨具眼光,也就兼着制作胭脂水粉一職。别看她有些咄咄逼人,其實是個老練事故又嘴甜的姑娘,曾為香玉坊接連拉攏過不少女客,隻是現如今鋪子沒落了,她心中有怨,這才不慎将火發到了東家您身上,還望您不要同她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