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忘塵撇過頭看向林聽瀾,林聽瀾難得的心虛起來,小聲道:“我不過是說了她一兩句,誰知她氣性這麼大,聲也不吱就走了。”說完,又安撫似的同沈忘塵說道,“忘塵你放心,她連東西都未收拾,大抵就是出去走走散心去了,不會有事的。”
沈忘塵氣得笑了一下:“你說你好歹也是個二十出頭的人了,整日不想着該如何把林府的生意做出去,天天和一個小姑娘别扭什麼?難不成我這兩年來是白教你了麼?竟還不如一個小姑娘家曉事理。”
“是,我是不懂,我是不曉事理!可忘塵你呢?”林聽瀾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惱火,大聲說道,“這幾日來,你一直和她待在一起,整日隻想着該如何教她,理都不理我一下,到後來竟連飯都不和我一同吃了!你的心思全在她身上,你根本就是不想要我了!”
此時的林聽瀾如同被搶了至親之人般委屈。
原本他才是沈忘塵眼中的獨一無二,原本他才是沈忘塵眼中唯一能親近的人。
可自從白栖枝的到來,那個黃毛丫頭就把沈忘塵的心全都分走了,忘塵眼中不再隻有他一個了,忘塵身邊也不再隻有他一個了。
他真的好害怕。
在這世上,他隻有忘塵一個了,倘若有一日就連忘塵也不要他,他就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走下去了。
林聽瀾越想越氣、越想越怕,他的右手攬過沈忘塵纖長白皙的脖頸,俯下身來欲圖以吻封緘;左手則控制不住地攀上他的雙膝,像一條孽蛇般,緩緩地向内遊走。
“我沒有感覺……”
就在林聽瀾即将要觸到沈忘塵的唇時,後者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幾乎是咬着牙從牙縫裡擠出字來——
“林聽瀾,我他娘的沒有感覺!”
沈忘塵的腿沒有知覺。
無論是林聽瀾對他的愛撫,亦或是那種時候,他都沒有感覺。
如果說,以前林聽瀾同他示愛的時候他是又痛又甜蜜的話,那如今林聽瀾對他的示愛隻能叫他愈發覺得屈辱。
他沒有感覺,不僅沒有感覺,有時候甚至還會!
他恨極了自己這雙如面條般癱軟的廢腿,他本應能和林聽瀾并肩而立、馳騁商場的。可就是因着這條腿,他如今隻能困在這一爿屋檐下,如婦人般掌管着府内大小事宜,仿若困獸猶鬥。
林聽瀾也是他栽培起來的,他是他調養出來的愛人,可如今,他卻隻能看着他越攀越高越走越遠,而自己隻能癱廢在原地不斷底下墜、下墜、下墜……
沈忘塵自诩當年之事自己毫無怨言,可是每當林聽瀾同他分享自己所做之事的時候,他又真的能忍住,迫使自己毫無怨言嗎?原本他是可以站到他身旁同他同享風華的啊!
沈忘塵知道自己是林聽瀾的浮木,可林聽瀾又何嘗不是他的浮木。
他們是兩根殘破的枝,互相攀扶着、糾纏着,為的隻是不讓自己溺水而亡。
而他之所以會細心栽培白栖枝,就是因為他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
将年輕時的自己栽培長大,這是一件多麼難得的事啊!
天下泱泱萬萬餘人中,又能有誰能像他這般幸運,竟能得此機緣?
他想把她培養長大,哪怕讓她代替自己陪在林聽瀾身邊也好。
他要讓白栖枝陪着林聽瀾一同走出去,一同扶持着向外闖,這樣就算他不能親自陪在林聽瀾身邊,可光是如此遠遠看着,也算是了卻他心中最大的一處心結。
他需要依附在一個人身上與其共存亡。
這個人隻能是林聽瀾。
況且白栖枝還太小,又是個小姑娘,他依附不了她的,甚至若是日後出了事,他還得擋在他面前。可他難道就不需要一個人擋在前面麼?
但這些沈忘塵都不敢告訴林聽瀾。
他知道林聽瀾喜歡的一直是一直是個運籌帷幄、光風霁月的自己,如若那人知道他已經被病痛折磨得如此扭曲龌龊,那他還會繼續愛他麼?
黑夜如煙霧一般彌散在世間的各個角落,卻又不約而同聚在此處,化作一隻看不見的大手,狠狠捏住這兩顆惶惶不安的心髒。
屋内一時間除了兩人粗重的喘息聲再聽不到其他。
兩個膽小鬼相互對望着,從對方眼中看着自己狼狽的神色,卻誰也不敢先開口表出自己的心意,隻是這樣對視着、對視着、對視着……
突然,門外傳來一聲驚喜的通報聲——
“大爺、沈公子,白小姐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