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聽瀾尋到白栖枝時,後者還抱着掃把小心翼翼地将掃好的一堆落葉慢慢趕到樹根底下。
見她如此不緊不慢,甚至還有閑情逸緻掃葉子,林聽瀾心中“嗖”地竄起一股無名火。
他沉着眉眼,攥着拳,一步步朝白栖枝走去。
秋風襲來,白栖枝打了個噴嚏,凍得瑟瑟發抖。
又一片枯葉被掃落枝頭,白栖枝擡頭看着落葉飛到自己身後,便尋着它飛去的蹤迹緩緩轉身——
“夫……林哥哥。”
對上林聽瀾黑得如墨汁一般的面皮,白栖枝下意識緊抱住懷中的掃把,瑟縮着向後退了一步,低着頭,恨不得将自己縮成一個球。
林聽瀾沉默不語。
忽地——
“啪!”
清脆地耳光聲自後花園中心響起。
男人的力氣本就比十三四歲的少女要大上許多,再加上這一巴掌白栖枝沒有防備,她就如同一張紙片般被林聽瀾狠狠掃落在地。
左手手掌挫在地上,白皙纖薄的皮膚立即被擦破了皮,露出殷紅血絲,正密密麻麻地滲着血珠;右手則因為抱着掃把,手被竹枝劃了一下,立即鼓起起一道紅印子。
兩處傷痛痛得白栖枝倒吸一口氣。
越發模糊的視線時明時暗,腥甜的血在口中肆意流淌。
滴答,滴答。
鮮血溢出唇舌落在地上,地面霎時間迸出了一朵紅花。
白栖枝吞了口帶血的唾沫,從地上艱難地支起身子,用中指指腹點了下唇邊溢出的濕熱液體看了看,随即便用手背用力抹去
她轉過頭,與那人四目相對。
這是林聽瀾第一次如此正視白栖枝。
小姑娘發絲淩亂,白皙的臉上漸漸浮現出紅腫的巴掌印,齒尖上全是血,嘴角殘存着被抹開的血漬,狼狽得像一隻被人虐待過的大街上的流浪貓。
可縱然如此,她那雙墨澈的杏眸依舊亮得很——那雙眼中沒有懼怕,沒有憤怒,有的隻是隐忍。
手心的餘溫依舊滾燙,林聽瀾就見着白栖枝拿着掃把緩緩站起,就站在自己面前,狼狽地、冷靜地用沾了血的齒尖一字字發狠碾道:
“林聽瀾,我會永遠記得你給我的這一巴掌。如今我小沒有能力還你,但今日你給我一巴掌,來日我就會還你十巴掌,今日你若打不死我,來日我就會把這陣子受的欺辱盡數還給你,無論是十年、二十年,亦或是到死你都逃不掉,你信不信?”
她說的很慢,嘴角甚至還流着血,但每個字都咬得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林聽瀾這才覺出幾分味道來——
說這人是小流浪貓實在是太輕視她了。
她不是小流浪貓,她是頭還沒長成的小獅子,在小小的角落裡蟄伏着,等着長大後要來找他尋仇呢。
也不是氣得,還是實在是不将白栖枝這番話放在眼裡,林聽瀾笑了一聲。
“呵。”他居高臨下地睨着面前這幾乎如同豆腐般柔弱無骨,能被他一指頭就能碾得稀碎得小姑娘,冷笑道,“白栖枝你以為你現在在誰家?還想威脅我,這林府你想住就住不想住就滾,真當你有份破婚契就能拿捏住我的把柄了?那日我沒當你面撕了就算是給足你一個小姑娘臉面了!我告訴你,你要想還在這裡住,就得聽我的,我讓往東你不得往西,我讓你去死你就得去死,聽明白了麼!”
林聽瀾這話說的難聽,但也确實是事實。
白栖枝不再言語,默默将掃把抱在懷裡,垂下頭。
就在林聽瀾以為她又會變得如一隻溫順可欺的小白兔般乖乖聽話的時候,白栖枝抛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你想讓我做什麼?”
林聽瀾聽她聲音低沉又蒼涼隻覺得有些好笑。
他走到她身邊,如拎小雞崽子一樣拎着她後衣襟将她提起,聲音卻沒方才那般氣了:
“忘塵還在等着你,他身子骨不好,别讓他等太久。”
寒風從衣領的空缺順着脊骨流淌進身體裡,一路上白栖枝都緊咬着牙,生生忍着這股子寒意,直到被拎到沈忘塵的院子前,她才松了口。
但這并不是因為暖和,而是被吓得。
未進院門,白栖枝就聽到院子裡傳來少女的哭喊求饒聲,當林聽瀾推開院門後,一股夾雜着冷風味的血腥氣便沖她撲面而來。
院中央,沈忘塵正披着銀白色狐皮大氅坐在輪椅中,聽到聲響,緩緩轉過頭朝兩人微微一笑。
“回來了。”
而在他面前,是被下人們打闆子打得奄奄一息的春花。
血透過衣衫在她背上洇紅了一片,血珠順着衣角緩緩滴落,為地上那灘枯紅色的血泊又染上幾點紅。
下人們的闆子還在毫不留情地下落,春花哭喊着求饒,臉上濡濕一片,分不清是淚水還是血水。
白栖枝幾乎要戰栗起來——
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再打下去……
再打下去春花姐的内髒會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