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起手,身後的騎兵瞬間沖出,山匪絲毫沒有反擊之力,死的死逃的逃。
“滴答。”
沈流鸢手指拂過臉頰,她順着指尖的水珠擡頭,暴雨來了。
她終于松懈下來,強撐着的疼痛此刻全然反噬湧上全身,她無力的跪倒,身體深陷泥濘前落入一個溫暖好聞的懷抱。
她攥着那片月白的衣角,氣息若有似無,“我嬸、嬸娘和弟弟……還在山裡……”
下一刻在海棠的溫潤萦繞中,意識消散。
沈流鸢又一次夢見了兒時,祖父還未離世之時。
崔婉霜喜愛海棠,沈府中各種海棠都有,世人都知海棠無香,可她不知從哪裡尋來了一株西府海棠,香味淡雅柔美,用來做熏香熏衣萦繞不散,沈流鸢極其喜愛。
西府海棠嬌嫩難養,娘親硬是給養活了,栽了滿園,金陵世家争相追捧千金也沒讓她割愛。
可後來孟子衿進沈府,說香味聞得她頭疼,令人将沈府的海棠全拔了,沈府此後再沒見過一棵海棠樹。
久違的海棠香讓沈流鸢難得睡了個安穩覺,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晌午。
她打量着周遭,她在一輛馬車裡,看裝潢比她們雇的好上幾倍不止,匕首已經不在身邊,她掀起車簾一角小心往外打量。
劉嬸帶着大毛正圍着支起的鐵鍋喝粥。
“劉嬸!”她看到兩人下車跑去。
“你們怎麼樣?火勢沒傷着你們吧?”事出緊急,為了引救兵前來隻能放火引起注意,她實在擔心劉嬸和大毛會被傷到。
“那山溝裡有積的雨水我們都沒事,沒受傷,多虧這位公子派人把我們找到。”
她順着劉嬸目光看向身後,男子在樹下看她多時了。
他長身玉立,身着月白窄袖長袍,披着一件白狐皮大氅,劍眉星目天生一雙含情桃花眼,見她看來淡淡一笑垂下眼眸,線條分明的面龐陷入雪白的皮毛,更顯的面若桃花,豐姿如玉,恍若天人。
正是昨夜持弓救下她的白衣公子。
沈流鸢上前對他俯身一拜。
“姑娘不必多禮。”一雙玉竹般的手虛扶住她的手臂,聲音清冽溫潤。
“小女子多謝公子救命之恩,要不是公子俠肝義膽小女子一家早就沒有命了,多謝。”
“不必謝我,要不是姑娘足智多謀臨危不懼,放火燒山引起注意怕是在下神通再大也是無濟于事。”他看向沈流鸢,眼中帶着欣賞,“是姑娘自己救了自己,在下隻是舉手之勞。”
“公子謙虛了。”沈流鸢問:“不知公子一行人是要去哪裡?”
“奉家中長輩之命去金陵探親。”
“巧了。”沈流鸢面露驚喜:“小女子乃是金陵城沈家嫡女沈流鸢,來宿州接嬸娘和堂弟回金陵,誰知半路遇到山匪劫道,小女子身單力薄後面的路程不知公子可否捎帶我們一程?等到金陵必有重謝。”
“今夏多地多發洪災流民草寇為患,你們兩個女子帶着稚子确實不安全,沈小姐就随我們一起吧。”
“多謝公子,還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男人看着她,停頓片刻說:“在下姓甯單字一個珩。”
原來他叫甯珩。
沈流鸢還想說什麼,突然見剛才還好好的人,此刻用手帕捂着唇止不住的咳嗽。
“甯公子你怎麼了?”
她還沒能上前就被一黑衣護衛攔下。
“邢晝不可無禮。”甯珩輕聲呵斥。
邢晝沖她一拱手補了禮節,“沈小姐我家少爺自幼體弱,不可見風受累,昨夜為救您奔襲犯了舊疾……”
“好了。”甯珩止住他,對沈流鸢說:“沈小姐不必擔心,我這是老毛病了,休息休息就無礙。”
語罷又是幾聲悶咳,臉都咳的泛紅。
邢晝忙扶着他回馬車休息,之後兩天沈流鸢都沒見過他,吃飯也是邢晝端進馬車。
她倒是收到一瓶他讓邢晝代為轉交的傷藥,效果很好,沒兩日臉上的傷痕就看不出了,免得回去娘擔心。
邢晝有些不樂意,“少爺為何不遣人護送她們回金陵,帶在隊伍裡還要躲在馬車裡不露面,多不方便,我都替您憋屈。”
“不過這沈小姐運氣可真是太背了點,災禍不斷。”
甯珩無所事事翻着書,聽了他的話沒回應,半晌起身下車。
“少爺今晚不在馬車裡吃飯了?”邢晝喊道。
甯珩點頭。
“我都端來了。”
“你自己吃吧。”甯珩道。
沈流鸢突然見到甯珩一時有些愣神,他還是那副病怏怏的模樣,貌若西子怪惹人憐的,和她這種自小野蠻生長來的一點也不一樣。
“甯公子。”眼見着他又撫着心口低聲咳起來,虛弱的仿佛一陣風就能給他吹到,沈流鸢忙上前扶他到一旁坐下。
他周身還萦繞着海棠的香氣,但已經被草藥味沖的很淡了,她這麼近的攙扶才能聞到一點點。
怎麼這麼弱?雨夜中一箭直中眉心的人仿佛是她的幻覺。
大毛餓了出來吃飯,沈流鸢盛了碗粥正想遞給大毛,身後就一陣陰森,她扭頭看去,甯珩正眼巴巴看着那碗粥。
“……甯公子還沒用膳嗎?”
甯珩輕歎口氣,“邢晝不知去哪裡躲懶去了,半天沒見他送飯來。”
怪不得今晚他從馬車出來了,主子生着病怎麼不在身邊照看着,沈流鸢皺着眉,看着甯珩虛弱的模樣心中泛火,轉手把粥給甯珩了。
大毛眼巴巴看着沈姐姐給自己盛的粥給了别人,撇着嘴找娘去了。
不遠處的馬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