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火光在夜幕中像是魚兒遊動波蕩的水波,緊緊跟在馬車後面,馬匹嘶鳴聲交錯,無際自由的波紋逐漸浮現出面具下隐藏的的尖牙利齒,化為牢籠向她圍困。
雨水浸透路面,泥濘阻礙着馬車前進,馬兒從出宿州就沒停下歇息過,加上受傷即使沈流鸢再怎麼抽打速度也漸漸緩下來。
山匪見馬車慢下,駕馬跑近左右夾擊,手中晃動的火光映出猙獰兇狠的眼神。
“還跑!”一人俯身往馬車上撲去,要去搶奪缰繩。
沈流鸢握緊匕首眼疾手快一刀紮下,刺進了他的左眼,一腳踹向他胸口。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山匪捂着血流不止的左眼摔下馬。
另一側一個山匪一刀砍向馬腿,馬車瞬間失控。她還沒來得及轉身,手臂就被一道強勁的力氣攥住,一把把她拽下馬車,她重重摔倒在地,身上沾滿污泥狼狽不堪。
“跑!讓你跑!”男人壓在她身上,拳頭一下下落下。
疼痛讓沈流鸢無比清醒,她也掙紮躲閃也不求饒,她擡起始終緊攥的匕首一下捅進男人的脖頸。
男人瞳孔霎時顫動,捂着脖子上的血窟窿,倒在地上。
周圍的山匪被突如其來的場面鎮住,沈流鸢即刻掀翻屍體往前跑,可她還是沒有被激怒的山匪跑得快。
沒幾步就被圍住。
“他娘的,賤婊子還敢跑!”山匪擡起一腳踹在她肚子上。
“唔!”沈流鸢自覺地五髒六腑都裂開來,冷汗瞬間罩滿額頭,疼的她直不起身。
一個山匪上前奪她手中的匕首,她揮舞着亂砍,男人一巴掌重重落下,她嘴裡滲出濃重的血腥味,匕首還是被奪走了。
領頭的山匪蹲下去,粗造的手捏住她的下巴擡起,手中的火把湊近,像是挑選牲口般左右端詳。
泛着暖意的火光照在她的面龐,皮膚的冷白被沖淡,面頰上幹涸的血迹和紅痕顯出幾分脆弱,連含着恨意的眼神也被柔光削弱,秀麗的仿佛溫潤綿軟的玉石。
領頭喉頭滑動,開口聲音都有些幹澀,“怪不得都說燈下看美人猶勝三分。”
“哈哈哈哈。”衆人聽到這話那還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眼神一對笑得下流。
“大哥咱們可真撿到寶了,這小娘們的模樣說不定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
“去,搜搜車上有什麼财物。”
“我呸!這車上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有!我們被耍了!”
被捅瞎眼睛的山匪被扶着走來,聽到這話直接擡起一腳要踹,沈流鸢忍着腹部的疼痛翻身躲避。
她已經精疲力盡了,眼睛無力的合上,趴在泥濘了呼吸都能嗅到喉間的血腥味,心髒劇烈的跳動,撲通撲通——
“把她帶回去。”領頭攔下了憤怒的男人。
“折了幾個弟兄不能白走這一遭,把她綁回寨子裡先讓兄弟們好好享受一番出出氣,等懷崽子了再去找到老嶽父家裡,問他要女兒的嫁妝哈哈哈哈。”
領頭手一揮讓弟兄把人綁走,兩個山匪拿着麻繩上前。
——撲通撲通
越跳越快。
激烈仿佛大地都在震動……
撲通撲通——
她猝然睜開雙眸。
不是心跳……大地真的在震動。
冷冽的風掠過帶來肅殺的寒意,和微弱的她根本無法确定是否是瀕死幻覺的馬匹嘶鳴。
可在着虛無中她卻重燃取之不盡的力量。
“救命啊!救命啊!山匪殺人了!”沈流鸢好似一匹脫缰野馬拼命掙紮着,聲音嘶啞如杜鵑啼血哀鳴。
“救命啊!”任由山匪怎麼拳打腳踢都不服輸。
“喊啊,這山道遠離村落山莊,三十多裡内沒有絲毫人煙,你喊破喉嚨都不會有人來救你!”領頭蹲下身,在火光下欣賞着獵物的垂死掙紮。
是啊,她的聲音傳的還不夠遠,遠遠不夠,即使聽到了對方也可能怕惹事袖手旁觀。
她雙眸映着晃動的火把,既然遠遠不夠,那她再添一把火!就把場面鬧得再大點!
她動作快如獵鷹飛撲,趁着領頭愣神一把奪過火把扔向一旁的馬車,幹燥的車簾瞬間被點燃。
“着火了!”
趁着山匪移開注意,她指甲狠狠扣進領頭的眼睛,鮮血瞬間飛濺。
“啊!!!”
沈流鸢翻身跳起,舉着火把扔進山林,火勢順着樹林頃刻間蔓延而上。
“你這個瘋婊子!給我上,給我殺了她!”領頭捂着血窟窿瘋狂嘶吼。
沈流鸢撿起地上的刀,拼命跑。
山匪被一個弱女子戲耍一夜,折了不少兄弟此刻恨不得把她扒皮抽筋,得了令也不收着了隻管往要命去。
沖天火光炙烤着天際。
“轟隆——”伴着遠方深厚震耳欲聾的雷鳴,閃電撕開深沉的雲層,穿梭在天幕快的隻能看到影子,呼嘯的寒氣席卷奔襲,虎視眈眈劍指初燃火光。
暴雨要來了。
山匪瞬間氣勢倍增,舉起刀刃沖來。
沈流鸢心一沉,老天爺也要站在對面嗎。她冷笑一聲,罷了也沒站在她這邊過。
她擡刀接住劈下的刀刃。
“啊——”拼着蠻力揮飛刀刃。
下一刻餘光裡一道寒光劈來——
太近了,擋不急了!
下一瞬身體感受的不是刀刃割肉的劇痛,是一瞬冷冽的風。
電光火石間,一直穿雲箭擦過身側直中山匪眉心。
她回眸看去,黑壓壓一片壓來,沉悶低沉的馬蹄聲先雷雨一步抵達,帶着撕破天地的威壓,如世間最鋒利的神兵,直擊人心。
最前面一白衣男子手持彎弓,射箭姿勢未收。
相距甚遠,但沈流鸢準确的對上了他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