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耳傳來尖銳的刺痛,幾乎是瞬間就撲向了權志龍,想要掐住對方的脖子,掐住這頭惡鬼,把他重新封印到地獄去。
他身上可是流淌着神明的血,是被神明眷顧的人,怎麼可能會幹不過這樣的惡鬼呢!?
但是,金優的雙手卻根本不能觸碰到權志龍。
這個瘋子直接手裡握着金屬制的輸液杆,輸液針早就偏離甩了出來,血珠順着他的手背緩慢的流淌下來。
權志龍不以為意,手裡握着輸液架的樣子,猶如盤腿而坐,用權杖審判犯人的修羅王。
他因為金優猛然頓住沒能撲過來被金屬管狠狠刺到而露出了有些遺憾的表情。
“怎麼辦啊。”
權志龍笑嘻嘻的說道:
“差點就算我正當防衛了。”
病房裡傳來噗通一聲。
卻是金優克制不住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看向權志龍的樣子,是一種自己根本無法克制的恐懼感。
權志龍将手裡的金屬杆重新立起來自己扶着,他一隻手還在不停地因為沒有及時壓住而往外緩慢的流血,他有些厭煩的甩了一下手,一串血珠飚出去,甩在了金優的臉上。
金優發出不成調的咕哝聲。
他的心理防線已經垮了,隻剩下一些搖搖欲墜的偏執和仇恨在支撐他。
但這種支撐顯然不能對抗如同大廈将輕般壓下來的恐懼。
前後兩世,他真正和權志龍過招的日子不過一個月不到,權志龍将他在地獄裡涮了好幾個來回,又不肯讓他真的死。
他渾身是深淵的污血爬上來,手裡拿着把斷劍想要和他拼命。
世人卻要将他奉上一塵不染的神台,說他纖塵不染,隻有一顆為高塔公主雙手奉上的癡心。
“……憑什麼…我……我沒有做錯事情……”
金優顫抖着嘴唇:“你才是真正的惡鬼……”
“你是失憶了嗎?”權志龍不耐煩的打斷了對方的控訴:“我現在坐在這裡,塔伊在這裡,還有你這個狗雜種也在這裡,不就是你幹的嗎?”
“那、那是……”
金優忽然眼神閃爍起來,他低着頭:“我、我隻是不想明月死去……”
“少說這種狗屁。”權志龍聽不得他口中說出那個名字,他厭惡的揉了一下刺痛的太陽穴:“想要害死她的人,不就是你嗎?”
“不是我!!!”金優被這種罪名已經搞得應激了,他近乎嘶吼起來:“這是你對我的污蔑!!我從來沒有想讓明月死去過!!
是她自己要求的!她要求發生災禍不進行搶救,是她自己要去死的!!!”
權志龍幾乎是瞬間就被激怒了。
他擡起頭,淡色的眸子裡翻湧出黑漆漆的情緒。
“你真是不到絕路不說實話,是嗎?”
“我說的是真的,是明月她自己————”
金優近乎嚎叫的吼道。
權志龍深吸一口氣,攥緊輸液杆的手再次開始流血,他不可能在金優沒動手的情況下毆打他,但眼下,真有些要忍不住了。
就在此刻,嘩啦一聲,病房的推拉門開了。
權志龍煩到極緻,責罵的話語脫口而出:“不是說了誰也不能進來……”
他的話驟然頓住。
出現在他面前的,是拎着一袋衣服和一個保溫桶的江留月。
她穿着T恤和開衫,戴着棒球帽壓着自己的頭發,即便隔得很遠,權志龍也能看到她的臉上,是一種平淡的表情。
權志龍忽然慌了,他近乎手足無措的松開了抓着輸液杆的手,輸液杆掉在地上發出好大的一聲當啷。
“塔、塔伊……為什麼……”
他慌亂的看向牆壁上的挂鐘,距離江留月要來的時間,明明還早得很。
江留月反手将推拉門關上,慢慢的走了過來,她像是沒看到金優一樣走到了他的面前,忽然笑了一下。
“因為對你承諾了嘛。”
“我說,我會跑着過來,所以,就真的跑過來了,是會比哥想的要快一些的。”
權志龍一下子怔住了。
他的喉頭猛然泛出了血腥味,隻是人陡然變得無措起來,手腳都不知道要哪裡放,嘴裡泛出一種血腥味,艱難的咽了口口水,支
支吾吾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金優也怔怔的看着江留月。
江留月居高臨下的看着金優,表情漸漸浮現出金優熟悉又陌生的,一種類似于厭倦和無奈的表情。
“走吧。”
江留月說道:“我都說了,不要摻和到我的人生裡來,你為什麼不聽呢?”
本來癱軟在地上的金優聞言,幾乎是一骨碌的翻了個身,然後,跪在地上,顫抖着嘴唇,看着江留月。
404 Not found。
在哪裡都找不到的。
到哪裡都觸碰不到的。
銀色的、冰冷的、被大雪吞噬的身影。
如果不是神明垂憐。
他都不可能再看到的,連裙擺也無法觸碰到的,高高在上的——————
他說不出話,也知道很多話,不能在權志龍面前開口,他抹去的那部分記憶,刻意調整的時間,會是他在江留月這裡最後一張牌。
但,他沒料到權志龍竟然也能穿越漫長的夢遊廊。
他不敢讓這兩個人單獨相處。
但這一切,也确實由不得他了。
江留月拍了拍手,老虎哥帶着人推門而入,江留月一個眼神,就将金優半拖半拽的扯離了這間病房。
房間裡恢複了寂靜。
權志龍沉默着,直到江留月到抽屜那裡拿了醫用膠布和棉球來為他處理手背上的傷口。
他才深吸一口氣開口:
“……從哪裡開始聽到了?”
江留月為他貼好了膠布,摘下了自己的棒球帽,然後捋了捋銀色的頭發,她爬上了床,盤腿坐在權志龍對面,單手托着腮看着他,語氣很平靜:
“從金優的大喊大叫開始。”
“他說他從來沒有想讓我死過……大概吧,這個意思。”
權志龍臉上的肌肉不可抑制的抽動了一下,他幾乎是下意識的用顫抖的語氣說道:“那個雜種他……”
那種惡毒的混蛋說的謊言,我才不相信。
“是真的。”
江留月打斷了權志龍的話。
權志龍看到她銀色的發絲披散在肩膀上,那張臉蛋卻比月色和雪色更為奪目。
她的聲音很溫和,說的每個字,權志龍卻都聽不懂。
“他沒有說謊,說謊的人是我,哥。”
2023年巴黎。
江留月記得權志龍眉眼溫柔的問自己。
“我們塔伊,過得好嗎?”
“我很好。”
她應該很好的。
事業登頂,星光圍繞,親朋好友,各有前程。
她總是在笑,已經幾乎不掉眼淚了。
晚上,江留月在夢裡又見到了權志龍,她哥一直在生她的氣,背對着她,她也不介意,隻是抱着哥哥的腰,蹭了又蹭。
‘哥哥對不起,我說的話都不是真心的。’
我很不好。
我很不好很不好很不好很不好。
大家都被我騙了。
因為我總是笑着。
你也是。
因為你也被我這樣笑着騙了,所以我沒能當時就哭出來。
我的眼淚隻能在夢裡流。
我隻能向你道歉,希望你原諒我。
哥哥,那天你真的原諒我了。
你轉過身面向我,親吻我,跟我說對不起,說對不起我,說沒照顧好我。
你還說不怪我,你不生我的氣了。
從那天開始,我覺得,我們一筆勾銷了。
我以為,我的痛苦停止了。
但并沒有。
我的痛苦,仿佛從那一刻才開始。
夢裡結束的圓滿,讓我沒辦法真的對你說出我的真心話。
“哥哥我錯了,我要回家。”
“外面很好,但塔伊真的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