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髒小孩說，“我家在這裡。”

“現在沒了。”

“家人呢？”

“父親被征兵帶走了，母親帶着我住在山裡。這幾天母親病了，所以我來讨飯。”

他在身上擦擦手，小心翼翼的把剩下的多半抱在懷裡。

“姐姐你是好人，趕緊走吧。這附近已經不能住了。”

我用袖子給他蹭蹭臉，這孩子臉上全是灰時看不出來，其實是個挺清秀的小男生。聽他所言，這個村子被武田軍隊襲擊，村民都躲到山裡避難去了。

“要來嗎？”小男孩牽住我的手，“姐姐晚上也沒地方住吧。”

我擡頭征詢長義小隊長的意見，他從剛剛起就皺着眉頭一言不發。見我看他，才微微點點頭表示允許。

“他怎麼了？”

小男孩拉着我的手走在前面，壓低聲音問。我彎下腰，說。

“他生氣呢，你叫他叔叔把他喊老了。”

“真小心眼呢，明明是大人。”

小男孩笑起來。

天色漸漸晚了，小男孩拉着我邊說邊走在山路上。四周靜悄悄的，除了樹葉被風吹着的飒飒聲聽不到其他聲音。山姥切長義還在鬧别扭，故意把我從小男孩那邊搶過來。他這時倒不顧及我手也髒，緊緊扣住我的手指。

“和孩子沒必要。”

“我沒有。”

他不肯承認，也不肯和那孩子搭話。三個人就這麼踏着尴尬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的林中終于出現了火光。

“到了，姐姐。”小男孩回頭向我伸出手，“要來嗎？”

我笑了笑準備握住他的手，不料山姥切長義猛地把我拉到後面去，害我重心不穩跌坐在地上。沒等我發作，長義先一步抽出了本體。刀刃出鞘的聲響在靜谧的林間格外清晰。他刀尖指着那孩子，我吓了一跳，彈起身捉住他手臂。

“你做什麼？”

山姥切長義回頭，臉上滿滿的恨鐵不成鋼。

“怪不得你評定永遠是良，笨蛋純。”

他說。

【5】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

上一秒還眼淚汪汪求饒的男孩子瞬間變了臉，畸形的骨刺破體而出，再擡起頭的時候，獠牙也伸出了嘴角。

“溯行軍？”

“你才發現？”長義邊拉着我往空曠的地方跑邊解釋說，“那邊的亮處就是他們的大本營，等等我去收拾掉。”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一開始。”

“你是傻的吧，你見過到廢棄村子讨飯的孩子嗎？”

說的沒錯，既然村裡已經沒有人了，那孩子一開始的說辭就站不住腳。

“而且武田信玄不是會允許部下摧毀村莊的人。”

山姥切長義說。

“這裡多半是被溯行軍破壞掉的。”

我跟在他背後跑的上氣不接下氣，沒有餘韻思考他的話。山路難行，要尋找适合戰鬥的空地也不是容易的事。露出真面目的溯行軍咆哮着追上來，長義抱住我的腰猛地轉身和我交換位置，緊接着刀刃相接的铿锵聲在耳邊炸開。

“你先下山，我們一會兒彙合。”

他丢下這句話就投入與溯行軍的戰鬥中去，我抓住空隙沿着山路往下跑，打算稍微安全一些就聯絡時之政府。可沒跑多遠，身後兩個不同的聲音追上來。我下意識回頭看，腳下一滑摔到在地上。

“姐姐，抓住你了。”

溯行軍發出小男孩的聲音，他居高臨下的打量我，裂開的大口邊緣正往下滴落黏稠的液體。我愣了一下，才發覺我不是腳滑才摔倒的。

腹部很痛。

不知什麼時候，那怪物的手臂竟然捅了進來。

我嗅到被我身體碾到的青草發出的氣味，以及自己血的腥臭。

後來發生了什麼我記不清楚了，劇烈的疼痛感使我無法思考。胸口空空的，意識忽遠忽近，長義像在怒吼也像在悲鳴，他啪啪的打我的臉，強迫我睜眼。

我咳了兩下，從喉嚨裡發出抗議聲。

“毀容了。”

“比死了強。”

他邊哭邊笑特别滑稽。

“還行嗎？我們先回去。”

我隻覺得手腳冰涼，猜想自己是活不長了。滿腦子是從前看過的古董動畫，也不知道是人之将死都會遵從本能還是怎麼，我竟用沾滿血的手捏住了長義的鼻子。

“我覺得我還能搶救一下。”

——然後我就失去了意識。

【6】

我當然沒死成，不然也不會躺在這裡思考人生。

之後發生了什麼其實我也是聽說的，畢竟當時我被時政撿回來的時候隻剩一口氣。上司告訴我，山姥切長義看我昏過去前表情太安詳，以為我死透了，于是提着本體到山裡一通亂砍，愣是把ex級别的溯行軍收拾的幹幹淨淨。

“所以他人呢？”

上司用食指撓撓下巴。

“我們把你撿走時忘記告訴他了，恐怕長義回去後沒找到你‘屍體’以為你被野獸吃掉，又發作了一番。”

“後來為了善後太忙錯過了告訴他的時機.....”

上司越說越小聲。

“我們給你辦了追悼會。”

我目瞪口呆。

“我還活着！”

“現在你死了，”上司有些尴尬的笑着，把新的身份證明塞過來，“之前你不是一直想去一線？我特意挑選了最安穩幾乎沒有活幹的本丸給你，所以矶部純，啊不對，迹部純子，請你用新的身份勇敢的活下去吧！”

【7】

綜上所述即為我不肯見監察官的原因。

若讓他發現我還活着，自己被戲耍了多年，不知這位少爺要怎麼發作。

翻了個身從桌子下面摸出一包曲奇餅幹，邊往嘴裡塞邊思考怎麼躲過聚樂第。不料門外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我沒來的及把餅幹塞回桌底，山姥切國廣就拉開門闖了進來。

他氣喘籲籲的，臉色鐵青。

“主上，不好了。”

“還能怎麼不好，”我被餅幹屑嗆到，咳得昏天暗地，“比我現在這樣還不好？”

“簡直糟糕透了。”

國廣把我從地上拖起來放到窗邊，指着本丸大門的方向。

“你看誰來了？”

嗯？

一輛帥氣的越野車停在我家本丸門口，好死不死的，某個熟悉的人正拖着行李箱站在車旁邊。

隻見那位銀發披風男擡起頭，與我對上視線似的，隔着老遠沖着我的方向喊話。

“喂！審神者大人！在聚樂第的作戰中，這個本丸的實力取得了高評價，于是我被分配到這裡啦！”

我捂住嘴，大氣不敢出。

【8】

距離冤家見面，還有三分五十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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