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鬼胡說八道,下次再見到他,一定把他嘴撕爛!
李長流憤憤起身坐回床榻,收緊灼痛的右手,不敢看掌心的斑駁。
一雙修長如玉的手輕聲推開客棧大門,整個客棧都安靜無聲,仿佛陷入沉睡之中。
江執平複趕路的喘息,情況看起來并不如他所想的那般是什麼調虎離山之計,或許張辭殺鬼太多,殺氣重得屋内人十萬八千裡就能感知到。
至于為什麼沒察覺到自己,他想……大概是因為自己身上的陰氣太重,掩蓋了生氣,被當成同類了。
此時此刻,不知道還在路府的張辭和黃作顔二人,是否和那兩個鬼怪正面對上了。
兩人之間溝通少得可憐,卻不想出門也湊到一塊來了。起先江執覺得情況不對時,張辭想也沒想就讓他回客棧守着,并托他看看林章怎麼樣了。
江執悄然查看林章的房間,他呼吸勻稱,已經熟睡,沒有仍何異常。
施長信的屋子還亮着微燈,敲了一聲門扉,得到回應後,江執推門而入。
施長信坐在桌前看書,看到江執來他放下了手中書本,投去疑惑的目光。施長信手中的書籍看起來不像市集所出,更像自己手寫的東西。
他床榻上還躺了一團人,縮在被子裡,枕着自己的手睡得安穩正是李長興。
施長信順着江執的目光望去,輕聲解釋道:“她不敢一個人睡,又怕她哥早早睡了不敢打擾,見我亮着燈就來了,她剛睡下,你小聲點。”
三人相識于微,惺惺相惜。對于他們喜歡依偎在一塊這件事,江執早已習慣,本就沒多想,他隻道:“你一直沒睡嗎,方才有沒有聽到什麼動靜?”
江執神情認真,好似有要緊的事,施長信便仔細回憶道:“沒有,一直很安靜,出事了?”
施長信坐起身就要去李長流的房間,江執把他按了回去:“我都看過了,沒事,猜測而已。”
施長信半信半疑,但還是坐了回去,他此番來正好問問他蘇文的事,兩人燭火下對坐,搖搖晃晃的影子罩住身後熟睡的人。
江執開門見山:“你說說蘇文到底是怎麼回事?”
施長信裝傻道:“什麼?”
江執直直地看着他:“長信。”
施長信不耐煩地撇下眼:“救人你也要問,況且你不是也想救蘇文出來嗎?”
“嗯,你救人于水火值得表揚。”江執快速揉一把他的腦袋,又豎了個大拇指在他眼前晃悠兩下,繼續壓低聲道,“那可以說說你的英勇故事嗎?譬如你怎麼救的,用了多久,在那間房裡燒的什麼東西。”
施長信輕微擰了一下眉頭,他試用在蘇文身上的黑符果然被江執看見了,不過這都是你情我願的交易,況且做都做了他能怎麼樣。
施長信被這哄小孩的語氣哽住了,克制翻白眼的沖動,無語道:“你知道了還問我。”
江執道:“怕你誤入歧途,和鬼怪牽扯太深,你不會真的把黑符用成控制人的東西了吧?”
“你擔心這個?那你可以安心了,我沒有控制誰,也不會控制誰,随便燒幾張符吓唬吓唬他罷了,誰讓他恩将仇報把我抓去那個地方,不能燒嗎?”
說燒就燒,毫無節制……這倒像施長信能做出來的事情。
施長信說罷,撇了一眼床榻的位置,見她還在安睡才重新看向江執。
他承諾不會做壞事,語氣也不似作假。江執松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囑咐道:“早點睡,别看太晚了。”
從施長信房間出來後江執在李長流的門口站了半晌,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停在這,明明他已經查看過李長流的房間。
或許他心中隐隐有偏待,僅僅隻是一個相似的名字,他就可以對他格外在意。
江執忽然想起白日自己叫李長流回客棧時場景,他一步三回頭豎着耳朵聽别人談論神醫的事情,似乎極為心動。江執沉思片刻,終是擡起手叩響了他的門扉。
敲了三下還是沒有回應,江執悄悄推開門,一眼就看到了拱起的被窩。
李長流用被子把自己蒙得嚴嚴實實,通風的窗也關了,這麼熱的天也不怕喘不過氣,汗濕被褥。
江執才掀開一角,李長流就立刻睜開明亮的眼,直直望着他,沒有半點睡夢中的朦胧。
他果然沒睡,江執歎了口氣。
江執道:“怎麼不睡覺,在想什麼?”
李長流立刻坐起身,嘴唇嗫嚅着。剛才那隻鬼的事他說不出口,想去找醫書的事他又還沒想好怎麼開口。
江執道:“可以亮燈嗎?”
“亮吧。”
李長流正想借江執轉身的機會把右手兩處灼紅用布帶纏起,誰知江執兩指并攏,揮手甩出一張符,準确地落在蠟燭火芯上。
蹭的一聲,昏暗的房間被照亮,符紙消失的無影無蹤,除了燭芯未燃其他物品分毫。
這完全不像他的作風!!!
李長流張口結舌,隻能暫時将右手縮進被子中。
江執道:“那神醫是假的,我剛才去看過了,這路筠是被附身了,世上并沒有起死回生這種醫術。”
李長流想問未問的疑惑,江執直接替他解答了。
夏夜的風從窗口灌進,李長流滿身是汗卻如同墜入冰洞,無端覺得冷,他聽見自己問。
“那你呢,你不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