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小半月。
王湮的傷前腳剛好,後腳顧瞎子就趕着趟兒回來了。元宵的狀态經過一個月的滋養,肉眼可見地變好了起來。小小的龍蛋漸漸在鳥巢中孕育成形,隻是身形還有些透明,瞧起來也還有些虛弱。
但确實已經比之前好太多了。
陸離心中的一塊大石頭在與元宵相見時終于放了下來,但在看到那小小的鳥巢時,眸色又不受控制地變黯淡了一些。顧瞎子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心情變化,便伸出手輕輕拍拍他的肩膀,道:“想開點。”
陸離點了點頭,低聲道:“謝謝前輩。”
顧瞎子又捏捏他的肩膀,才收回手将佩囊中的符咒一一拿了出來,順口問道:“這一個月過得怎麼樣?”
陸離想了想,道:“很好。”
“很好是有多好?”顧瞎子笑了笑,指尖冒出火焰,原本漂浮于半空的符咒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燃燒起來。黃光源源不斷朝着陸離額間湧去,陸離眨了眨眼,看着灰燼被風吹走,突然小聲問道:“前輩,這些都是你安排好的嗎?”
顧瞎子攤了攤手,沒承認也沒否認。陸離仰頭看着他,瞧着那張俊朗的面容漸漸在自己面前放大,直到顧瞎子往後退了一步,他才睜大眼睛,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恢複了靈力。
微風吹過,花瓣飄然落下。陸離看着那襲黃袍在空中飛舞,喃喃道:“前輩,你對我太好了,好得像夢一樣。”
“那就當它是場美夢吧。”
顧瞎子輕聲一笑,摸了摸陸離的腦袋。他的手心溫暖無比,像是一位長輩在擁抱小輩一般,溫柔又蘊含着富有生機的力量。
像是……
萬物?
腦中突然閃過這個想法,然而等到陸離回過神來想詢問時,顧瞎子已然收回了手。在陽光之下,他理了理自己淩亂的衣領,唇角的笑意在光線的照耀下,竟像是帶着蓬勃的生命力一般,耀眼奪目,“陸離,我就隻能幫你到這兒了,後邊兒的路得靠你自己走,你一個人可以嗎?”
陸離點了點頭,猶豫片刻,又開口問道:“前輩,你要去哪兒?”
“我呀?”
顧瞎子“唔”了一聲,笑吟吟道:“我得先找個地方睡一覺,才能确定要去哪兒呢。”
說完,顧瞎子伸了個懶腰,打着呵欠轉了身,“小元宵的殘魂再養個半年估計就能成形了,到時候把他孵出來就行。”
“不用送了,我走了啊,有緣再見。”
陸離怔怔看着他的背影,許久才反應過來,猛地将腰間的佩囊解下,急切地追上了他的腳步。
“前輩,這裡面……”
顧瞎子“诶”了一聲,往他的額頭上輕輕點了一記,陸離便瞬間停在了原地。
“我什麼也不要,我隻需要你幫我看好星荷裡頭的一塊白石。”
說完,他又像是怕陸離不信一般,喃喃道:“我閨女在那裡面呢,她叫阮白石,嗯……不随我姓,但是她确實是我閨女。”
說完,他又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麼,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及時止住了話頭:
“好了,就送到這裡吧,陸離。”
“好好的。”
顧瞎子轉身,身影逐漸遠去。腰間的酒壺被那雙與外貌完全不符的、幹枯蒼老的手拿出,陸離看見他囫囵喝了幾口酒,便将酒壺猛地扔下地面,擦擦嘴巴負手離去。
而後聽到他癫狂的笑聲在雲霄之中回蕩:
“醒時枕千山,醉時笑天地。糊塗,糊塗,荒唐一久癡癫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