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蝶在飛。
腐爛的龍肉被枯葉蝶叼着,四處飛舞。由地上盤旋着生長到天空的龍軀不斷散發着陣陣惡臭,有蛆蟲在其中蠕動。風在呼嘯,雪在歎息。烈日當空照射着地面,閃電時隐時現帶來陣陣響動。
“咚——”
地面在震動。
一聲又一聲,愈來愈近。
“撲通——”
又有心跳聲在響。
一聲。
——“撲通。”
又一聲。
地面隐隐約約裂出了個缺口,往裡一望,是深不可測的海水。有魚在其中遊動,它們不斷朝着陣眼遊去,大口大口吞食着處于海水中央殘留的靈氣。
霧氣越來越大。
烏雲席卷整片天,水珠在半空彌漫。令人作嘔的腥臭味越來越重,枯葉蝶卻仿佛被刺激了一般,不斷在空中攻擊着龍軀,宛若蝗蟲過境。
陸離攥緊手中的劍,再次割破自己的手心,将鮮血灑入了陣眼。
整整三日。
他一次又一次劃破自己的手心,不斷重複着将鮮血灑入陣眼的動作。疼痛感早已麻痹,那張臉在此刻變得無比慘白。他卻恍然未覺,隻是跪在龍軀面前,再次拔下自己身上的大半鱗片,将早就變得無比殘破的陣法又暫時封印了起來。
鱗片連着血肉,枯葉蝶卻不再敢繼續靠近,隻是忌憚地在龍軀周圍不斷盤旋着,面露貪婪之色。
它們在等。等一個陸離徹底撐不住的機會,将龍軀和他一并吞噬。
要他萬劫不複。
然而卻沒能等到這個機會的來臨。
烈火伴随着腳步聲同時出現,将枯葉蝶燃燒得劈啪作響。熱度瞬間席卷四周,将本就搖搖欲墜的龍軀襲擊倒地。原地忽地爆發出一陣劇烈的龍鳴,不過眨眼間,原本生了異象的天空便瞬間被一條藍龍所遮擋。
黑暗之下,陸離陡然脫了力,捂着胸口艱難地吐出一口鮮血來,面色蒼白。身後的腳步聲漸漸逼近,一縷黃光順着來人的指尖漸漸彌漫到陸離的身上,将他包裹其中。
身上的傷勢在緩慢痊愈,顧瞎子伸出手将陸離從地面拉了起來,輕飄飄地拍了拍他衣袖上的灰燼,淡淡道:“去吧,先把陣法修好,我已經設了結界,旁人無法窺探。”
陸離垂下眼,有些難堪道:“多謝前輩。”
帶着火焰的灰燼仍漂浮在半空。
黑暗之中,一藍一黑兩龍徹底将天空中的異象攪了個稀爛。在結界裡的軀體緊緊交纏,無數黑鱗褪下,又在藍龍身上化作藍鱗,重獲新生。深藍色的血液與紅色血液在天空中蜿蜒遊動,宛若星河,美不勝收。
然而隐藏在美景之下的卻是幾乎快被絞爛的雙尾,與早已變得血肉模糊的龍軀。
陸離閉了閉眼,眼角滑下一滴淚來。
從兒時有記憶起,他和妫夬的每次交.合都是這般不堪。陸行淵為了鞏固陣法,将他們鎖在屋子裡,派人強行把兩截龍尾連接在一起。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們被強迫融合。
卻不是因為愛,不是因為情。
隻是單單因為欲。多可笑。
那該死的欲,陸離太痛恨它。可他更恨自己。
為什麼那麼無能,為什麼沒辦法擺脫那形同惡魔一般讓人惡心的欲。
他幾乎快控制不住幹嘔。喉頭仿佛粘附着早已凝結的恨,咽下去是痛,吐出來是痛,不管不顧仍舊是痛。
火焰忽地攀附上龍尾,傳來陣陣燒灼的疼痛,迫使陸離的神智徹底清醒了過來。他狼狽地幹咳兩聲,仰起頭深深看了妫夬一眼,尖利的龍爪忽地直直朝着自己心口攻去——
妫夬心頭一驚,“陸離!”
“砰——”
卻并未成功。
黃煙瞬間将陸離的龍爪燒了個對穿,迫使他化作了人形。妫夬見狀,也趕緊化作人形,将陸離拽入了懷中,面色不善地看向來人。
“不聽話的壞孩子可是要受懲罰的。”
女子邁着輕盈的腳步而來,笑吟吟地看着陸離。那雙纖細白皙的手撫摸着懷中黃鼠狼的動作異常輕柔,眸中卻無半分波動。三人僵持許久,正當女子紅唇輕啟,準備說些什麼時,隻聽得“咻”一聲,一陣黃光倏地襲來!
女子感受到靈力波動,瞬間往後退了數十步,怒喝道:“誰?!”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爺爺是也。”
顧瞎子勾起唇角,嘲諷拉滿:“我說哪兒來的騷味,一上來就聞到了,原來是因為你這隻臭狐狸。”
“臭瞎子!你敢壞我好事!”
“诶——此言差矣,你幹的本來就是壞事,又何來我壞你好事之說呢。”
顧瞎子抱着手,唇角笑意更甚,“要真這麼說,壞我好事的是你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