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在一起的白色光點頃刻間被擊散，瞬間在原地消失。陸離捂着胸口狼狽地吐了一口血，身影搖搖欲墜。門外的腳步聲由近及遠，終于在“咯吱”一聲後戛然而止。

冷風襲過。

瞧見陸離唇間鮮血，元宵瞬間慌了神。他慌慌張張掙脫顧瞎子的懷抱，便立馬朝着陸離所在的方向奔去，說話間淚珠便順着臉龐滾落在地：“爹爹，你、你怎麼了？嗚……你痛不痛？元宵、元宵去給你找藥！”

他說完便準備跑出殿外，卻被顧瞎子攥住了小小的手腕。顧瞎子在原地站了許久，臉色冰冷無比。陸離拭去唇角的鮮血，臉色一片慘白。

沉默。

兩人對視許久，顧瞎子才牽着元宵一步一步朝着妫夬走去，伸出手探查着他的情況。

橙黃色的小光點自指尖溢出，漸漸鑽入了妫夬的體内。陸離掩唇咳了兩聲，忽地失了力氣，無力跪坐在地。他弓着腰，雙手無力地撐在地面。細長的發絲将他的臉頰與雙眸擋得嚴嚴實實，他便在這遮擋之下艱難地喘着氣。

清瘦的肩膀顫抖着，他閉了閉眼，正欲将情緒盡數收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之際，一雙小小的手卻是扶上了他的雙肩。

那雙手冒着寒氣，沒有熱度。

卻足以讓陸離心神一顫。

“爹爹、爹爹不哭。”

元宵環着他的脖頸，笨拙地輕拍着他的背。陸離眼睫一顫，眼眶紅得似是要滴出血來，險些支撐不住摔倒在地。

……為什麼？

明明他對他都已經那麼絕情了，為什麼他還是這般不長教訓，不知痛。

人應該長記性的。

知道痛了就别再繼續。

不是嗎？

他緩緩擡眼看向元宵，那雙含了淚的丹鳳眼太過清澈，一眼望去，倒映着的盡是他。

一覽無遺。

明明顯露出心疼情緒的是他，陸離卻覺得被刺痛的是自己。

他不敢再看，僵在了原地。

“我暫時壓住了他的毒素，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聽到顧瞎子這句話，陸離便再顧不得思考其他，匆匆忙忙爬到他的面前，毫無尊嚴哀求道：“道長，求你救救他！我、我可以把我能給的東西都給你，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

顧瞎子低頭看着他，一言不發。直到陸離的淚水從眼眶溢出，顧瞎子才蹲下身去，問他：

“陸離，你的尊嚴呢？”

陸離一怔，喃喃道：“我哪兒有什麼尊嚴。”

“我哪兒配有什麼尊嚴。”

說完這句話，他又很快從思緒中醒神，倉促地解着自己腰上的佩囊，将其中裝着的東西盡數遞給了顧瞎子，再次哀求道：

“道長，求求你，救救他吧。”

顧瞎子不知被他的話觸動了哪根神經，一把将他從地上拽了起來，狠狠将他按到了座椅上，咬牙切齒道：“聽着，不管你給不給我東西，不管你求不求我，我都會救他，但前提是你别再這麼沒有底線！”

陸離打了個哆嗦，顧瞎子吼完這句話，才後知後覺自己的語氣過重，往後退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們都先出去，三日内，别讓任何人打擾到我。”

“咯吱”一聲，殿門被徹底關閉。

陸離魂不守舍地往窗内看了許久，才收回目光，失魂落魄地坐在了台階上。元宵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是小心翼翼地捏着陸離的衣角，坐在他身旁仰頭看着他。

猶豫許久，元宵抿了抿唇，才小聲開口道：“爹爹，不哭。”

此話一出，陸離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又在無聲無息地掉淚。意識回潮，四周的場景瞬間取代一片空白出現在視線内。虛幻與真實交融，讓他變得有些恍惚。

記憶變得錯亂。

無數記憶碎片湧入腦海，他卻不知該從何拼湊。雙眸開始變得無神，那些洶湧的、平靜的情緒随着碎片漸漸逝去，最終歸零。

空白，一片空白。

他的世界隻有空白。

他漸漸閉上雙眼，于是便又感受到了一片黑暗。仿佛睡在了最柔軟的溫床，眼皮子似有千斤重，迫使他僵在原地沒了動作。

痛苦的情緒漸漸逝去，陸離的呼吸愈發平穩，最後趨于微弱。

——“就這麼睡過去吧，這樣你永遠都不會再感知到痛苦了。”

——“安心睡吧，陸離。”

心情宛若一灘死水，再也泛不起波瀾。陸離正欲徹底沉睡過去時，卻被一道泣聲叫回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