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陸離跌跌撞撞行至桌前。他伸出一隻手撐着桌子,另一隻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低下頭喘了幾口氣。
呼吸越來越急促,他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半晌後,他終是支撐不住,倏地跪倒在地,吐出了一大口血。
血腥氣瞬間蔓延開,陸離拭去唇角的血迹,有些吃力地起了身,扶着桌子緩緩坐了下來。
鮮血逐漸變得暗沉,在燭光的照耀下顯出幾分異樣的藍色來。陸離揉了揉眉心,不過随手一揮,那灘鮮血便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陸離怔怔看着地面,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窗外忽地傳來一陣腳步聲,迫使陸離回過神來。似是知道來人的身份,陸離低頭掩住面上的神色,恭敬道:“父王。”
“嗯,你的傷還未痊愈,便不必行禮了。”
“是。”
陸行淵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坐到陸離身旁,關切道:“身體如何?”
陸離垂眼,不動聲色地躲開了他的觸碰,淡淡道:“沒什麼變化。”
陸行淵“嗯”了一聲,見他如此抵觸自己的觸碰,便也不再強求,收回手道:“那你這幾日便好好休息,你母後為你換了幾味藥材,能讓你傷好得更快,不要辜負她的好意。”
陸離聞聲,擡眼面無表情地看向陸行淵。父子二人對視半晌,見陸行淵不悅地皺起眉頭,陸離才乖順道:“是。”
陸行淵顯然對他的表現不是很滿意,但礙于他的傷勢,到底還是沒講幾句重話。
父子二人閑聊半晌,宮人突然進來在陸行淵耳旁說了些什麼,便見他臉色一變,猛地起身離開了原地。
直到腳步聲逐漸遠去,陸離才收回目光,喚出宮人問道:“發生何事了?”
宮人将藥放下,膽怯地看了他一眼,小聲道:“聽說是小殿下受傷了。”
陸離表情沒什麼變化,宮人站在一旁,表情無比忐忑。
陸離漱了漱口,直到口腔中的血腥味淡去,他才放下杯子,聲音聽不出半分情緒變化:“下去吧。”
“是。”
宮人聽到他這句話,如釋重負,行了個禮便匆匆忙忙出了殿門。
“……鶴羽,這藥有問題嗎?”
聞聲,一名白衣男子瞬間出現在了原地。他端起藥聞了聞,皺眉道:“沒什麼問題,但我感覺有些奇怪。”
“什麼?”
“這方子,聞起來倒像是婦人養胎用的。”
陸離聞聲,面色一沉,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鶴羽又消失在了原地,陸離吐了口氣,将手腕上的銀環取下,放入了藥碗之中。
藥汁瞬間被銀環吸收了大半,見碗中隻留下少量藥汁,陸離将銀環拿了出來。
這銀環是他母親的遺物,他和妫夬一人一個。兩人其實并不是很清楚這銀環的作用,但陸離在一次意外之下,發現這銀環能吸收藥汁,便就這麼用了下去。
地上早已幹枯的落葉被風卷起劃過地面,聲音尖銳難聽。
陸離在原地坐了半晌,才僵硬地擡起頭,看向窗外。
淵海是不過人間的節日的。
可外面挂上了紅燈籠。
今天是正月十五,是人間的元宵節。
是他和妫夬每年最痛的日子。
也是陸行淵和那個女人,還有他們生下的孩子的團圓之日。
團圓……
陸離突然覺得異常疲憊,他揉了揉眉心,撐着桌子起身,一瘸一拐朝着榻前走去。
行至榻前,他脫力般倒下了榻。梨花香味撲了滿鼻,陸離躺了好一會兒,才漸漸蜷了腿,抱着被子呆呆盯着牆看,迷瞪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窗外突然傳來一陣異響,陸離本來昏昏欲睡,聽到這響聲,瞌睡瞬間醒了,皺眉起身道:“誰?”
“殿、殿下,似我,給……給我開個窗。”
窗外傳來小鳥吃力又含糊的聲音,陸離聞聲,加快腳步走到窗前,伸手推開了窗。
小鳥叼着一個用綁帶系好的小碗,吭哧吭哧飛進了屋。直到将碗放到桌上,它才撲棱着翅膀飛到陸離肩上,蹭蹭他的臉:“殿下,給你吃湯圓,是我自己煮的,和他們沒有關系噢。”
陸離微怔片刻,用指尖摸摸他毛茸茸的頭,輕聲道:“謝謝你。”
“不用跟我客氣,對了,殿下,我會化形啦。”
小鳥說完,憋紅了臉,似是在醞釀着些什麼。陸離見狀,坐在桌旁安靜等待着。
半晌後,小鳥抖了抖翅膀,有些沮喪道:“殿下,我好像又化不了形了,我還想給你看看呢。”
陸離将它捧在手心,摸摸他的下巴,柔聲安慰道:“沒關系的,慢慢來。”
小鳥被他這麼一安撫,情緒好了不少。它重重應了一聲,點頭道:“那我下次一定要化形給殿下看!”
“好。”
小鳥親昵地蹭蹭他手心,突然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催促道:“殿下,吃口湯圓吧,可好吃了。”
“嗯。”
陸離拿起湯匙,舀了一個小湯圓,低頭嘗了一口。
味道不錯。
陸離擡眼看它,溫聲詢問:“很好吃,謝謝你。做多久了,很累吧?”
小鳥心智隻有四五歲,修為不高,化形的時間恐怕也不是很久。
它卻一點也不在意似的,在原地蹦蹦跳跳半晌,才開開心心道:“不累噢,殿下對我那麼好,我也想回報殿下。”
陸離心頭一暖,想了想,問道:“小鳥,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