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霧起身,往前走了兩步,走到屏障前,踮起腳尖張望半天,又坐回了琉璃百合旁。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就在琴霧自責地抱住自己,将腦袋垂在膝蓋上時,有人敲了敲門。
“……誰?”
琴霧意識到自己不該開口,停頓兩秒,弱弱地喊道:“請進。”
說着,她起身緊張地抱住琉璃百合,尋思着這個大陸應該不會把花靈當怪物抓起來。
還好,進來的是魈。
他手裡捧着一個木質的屋狀盒子,莫約為琴霧現在的一點五倍高。
木房沒有塗漆,但雕刻了一些花紋,有窗有門,裡面還擺了張鋪着被子的床。
琴霧指了指自己:“這是給我住的?”
“嗯。”
魈将木屋放在桌上,與琉璃百合平齊,讓琴霧一眼能看見裡面的裝潢,一張柔軟的床和四周貼着防窺的窗簾紙。
很顯然,魈讀懂了琴霧的意思。
知道她并非真心血來潮想在窗台上欣賞夜景,而是在意隐私問題。
琴霧看了魈兩眼,蹑手蹑腳地走進木屋,手不忘扶住木框,确認牢固後才趟到了床上。
從她這個角度往外,隻能看到魈的下巴,他身上散發着生人勿擾的氣息,做出來的事卻讓人心裡暖暖的。
琴霧突然想起來:“魈,你出去幾個時辰,就是為了幫我做這個房子嗎?”
“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魈仿佛能看見花靈雀躍的神情,他不自在地偏開頭:“床的右手邊有一個按鈕,按了之後外面便無法打開。再摁一次,就能出來了,平時我不在的時候,你可以這樣保護自己。”
聽上去像是一位準備複工、怕孩子一個人待在家裡不安全、想了很多辦法的家長。
但琴霧覺得他多慮了:“這裡除了你就隻有言笑和小冥會來了,言笑還都是來送飯的,至于小冥……她沒有實體,想必木房也擋不住她吧。不過——還是謝謝你了,魈!”
“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魈解釋:“我看有一些人也會給寵物建狗窩貓窩。”
“噢……這個摁鈕真的有這麼神奇嗎?不過,強行從外面踹開的話,總能打開吧。”
琴霧回過神來,猛地擡起頭,指了指自己:“我?我怎麼就是寵物了?雖然貓貓狗狗很可愛,但你也不能把我跟它們混為一談吧?”
琴霧生氣地雙手撐腰,不滿地撅起嘴看着魈,連秀眉都擰了起來。
魈大緻回憶了一遍留雲借風真君對這個機關的叙述,肯定地回答道:“從外面是沒法打開的。”
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
琴霧垂喪着腦袋,攤手道:“我說……我其實是人,你信嗎?”
往生堂客卿是岩王帝君摩拉克斯,萍姥姥是歌塵浪世真君,他這個住在望舒客棧的客人是夜叉。
所以,花靈在成為花靈之前是人類,也不為奇怪。
魈說:“我信。”
“所以,不要把我當寵物……”
琴霧無力地歎了口氣,又振作道:“不過,這個房子我很喜歡!還是謝謝你了,魈!”
魈沉默兩秒,覺得應該告訴琴霧:“我把你永動機的想法告訴了做這個機關的朋友,她覺得很有意思。”
“噢。”
琴霧并沒有在意,隻是有點好奇:“她怎麼說?能實現嗎?”
“她說想法很好,理論上來說可以實現,但實際上……”
魈能感受到琴霧期待的目光,他搖頭:“做不到。不過,她那個性格,肯定會一直研究下去。”
“魈說的這個朋友也是仙人嗎?”
“嗯。”
用仙術做的機關,就算能永動也不可能拿來交易吧,仙人可不會為了銅臭随意卷入人世的。
更何況,她不會在這個世界待很久,任務完成離開後,拿到的摩拉也帶不走。
許久沒與人交談了,琴霧的思維開始發散,憋了一肚子的話開始往外冒:“魈魈,你們仙人多少歲等于人類的一歲呀?”
魈不明白:“永動機的制作跟這相關?”
“當然沒有關系。”琴霧搖頭,“我隻是好奇,你都——”
都兩千多歲了,為什麼還是少年?
話到嘴邊,意識到差點說錯話,琴霧驟然驚出一身冷汗,立馬圓場道:“你都簽訂契約、開始獨立工作了,總該不會才十幾歲吧?”
多少歲?
魈也不記得了。
他說:“我……應該是兩千多歲吧。”
“啊?你這都兩千多歲還是個寶寶呀。”琴霧似是詫異地眨了眨眼睛,實在偷偷抹了把額頭。
就算對方是仙人,職責為守護璃月,她也還是悠着點的好。
指不定人家心情一不好,懷疑這懷疑那的,就直接把她抹脖子了。
很少有人問起魈過去的事情,時間太長了,有時候他也記不清了。
魈給自己倒了杯茶,忽略身上傷口的疼痛,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身形是我自己選擇的。”
“就是你能決定自己有多高、是胖還是瘦?”
不等魈回答,琴霧又問:“那外貌呢?也是你自己……随便化的嗎?”
說着,琴霧甚至贊許地從木屋裡探出腦袋:“不得不說,魈你的審美真的好,這張臉簡直絕美!”
“……”
魈輕咳一聲,側開頭,隻留下夕陽下泛紅的耳根:“身形與外貌都能改變,但這是我原本的樣貌。大概是……幾百年前的模樣吧。”
不去幹涉的話,仙人身軀也會以随着時間不斷成長,但魈讓自己的身體定格在了某一年。
至于為何要這樣做……
他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