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很投契？”

“不，他是個木讷的人，可以半個月一句話都不說，和他相處其實很折磨。但自從我為了隊裡克扣他的分成和領隊大吵一架之後，他就對我特别好，好到讓人害怕的那種。”

修不太明白梅勒所說的害怕是指什麼：“他用對你的善意要挾你？”

“他就是什麼都沒說也不要回報，這樣還不可怕嗎？”

“這不是可怕，而是你對無法回報他的善意有負罪感。”以梅勒的脾氣那段日子恐怕不太好過，“你道德感那麼強，真的能在幫派裡混得下去嗎？”

“就是混得不好才總是被針對，但我做不到和他一樣默默承受，再加上我奶奶那段時間病情惡化，我幾乎沒辦法出門，所有的開銷都是花他的錢。不過我有記賬，想着将來一定要把錢還給他。”

其實聽到這裡已經不難想到那個救梅勒的收屍人就是梅勒消失的債主，不過保險起見還是得弄清楚梅勒是怎麼看待對方的。

“既然你不是第一次來都市，為什麼會跑到邊緣地帶？”

“因為之前都是跟着領隊過來，一切都是聽他指揮。他消失的那次是整個隊都沒回來，我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幫派裡把領隊的骨灰帶回去，其他人的都沒管。”

“所以你跑來都市了？”

“我沒能馬上過來，因為我奶奶去世了。處理完後事我才動身，其實早就超過儲存期限，可我當時對這些一無所知，還是傻乎乎地跑過來。結果找地頭蛇打聽線索的時候，卷入了本地的火拼，有人弄炸了藏在樓裡的彈藥，我就被掉下來的磚石砸中了。都以為自己死定了，誰知道竟然被你扒出來。”

修是第一次聽到梅勒的過去，此前他一直沒有問過。一開始是他和梅勒真的不熟，後來熟了也知道對方不會輕易開口。

梅勒說完話鋒一轉：“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發現我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一個狗牌？”

傭兵出任務都會佩戴狗牌，一個小金屬片上刻着本人的姓名，方便發生意外時辨認屍體的身份：“你的狗牌嗎？”

“是他的，我被排擠在隊伍之外後，他提議交換狗牌。所以我的狗牌在他那，他的在我這。我拿到其他物品的時候問過，護士說沒有過狗牌。”

交換狗牌對傭兵來說意義非比尋常，就算梅勒那時候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傭兵，應該也能感知到交換背後的含義。他猜測梅勒懼怕對方的善意，也有一部分這個原因。

“我沒有見過狗牌，更沒拿過。你的傷情太嚴重，我不敢翻動。”

“這樣啊。”梅勒倒是不意外，“也是，你連我的錢包都沒動，更沒必要拿一個狗牌。”

狗牌通常是以項鍊的形式挂在脖子上，并且塞進貼身衣服裡面。如果梅勒出事的時候帶着狗牌，那麼大概率不會是掉落，而是被那位收屍人拿走了。

就像是在把和梅勒的最後一點聯系抹去，他忽然有些理解為什麼收屍人明明認出他，卻對有關梅勒的話題無動于衷。

“都消失了，我連他唯一的狗牌也沒能留下。”梅勒憤懑地叉中盤子裡的肉丸，“那個家夥！”

雖然明确了收屍人的态度，但他更想知道梅勒的想法：“如果還有機會，你想見他嗎？”

梅勒看向窗外再次轉到眼前的天堂塔：“怎麼可能不想？我甚至幻想過他的屍體沒有被處理，還在塔裡的某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