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漸流暢的重複話語,讓車内衆人都感受到一股微妙的陰冷。
隻覺司機馬上就要情緒失控,帶着車輛和所有人一起沖向障礙物,結束生命。
确定這是輛靈車的殷淮将話題引向别處,假笑道:“哈哈,那叔叔還是個老司機了……我們回來的時候還是你來接我們嗎?”
“我們要約定個時間不?”
時間在安靜到有些尴尬的空氣中流過,經過一段時間地對峙,司機終于把視線重新轉到車前。
随後給出答案,嗓音不再飄忽,帶着昂揚的驕傲,“那當然啊,這路可是隻有我能開,别的人可都不行。”
“時間就不約了,你們不是存了我的電話嗎?等你們行程結束就給我打電話呗,我很快就來了。”
打電話?
殷淮摸遍了全身上下口袋,終于在褲子兜裡找到一部手機……不是我的。
醒來見衣物已經改換,還以為随身物品全軍覆沒,已不在身上。
這會聽說有通訊工具,大家都在身上翻找起來,車廂裡盡是布料摩挲的聲音。
一個款式,看起來是符合目前科技水平的……對比了自己和左側這位女士翻出來的手機後,殷淮流暢地開機,指紋解鎖。
運行流暢,但有一個問題:裡面根本沒有任何有價值的信息,幹淨得媲美它剛出廠的同類。
隻聯系人中躺着一個号碼,備注名“毛師傅”。
号碼是六個零,怪異非常,但在現下又很合理。
“哦,這樣啊,那先謝謝叔叔了,到時候還要再麻煩一趟。”
司機爽朗地笑了,“哈哈,不麻煩,不麻煩,給了錢的嘛。”
旁邊的女性湊近她,低聲說,“你好,我叫顧芸。”
“姐姐們好!我叫周瑞。”
周瑞從二人的座椅後探出頭來,熱情地自我介紹。
殷淮和顧芸點頭,同聲說,“你好。”
他們還沒來得及在說什麼,其他人也圍過來,他們旁聽了那麼久,隐約知道現在的情況。
迷茫仍在,于是先互通了姓名和出現在這裡之前的經曆。
有個看起來年齡比顧芸稍大些的男人,他眉毛平直,臉龐線條深刻。
在交流的過程中一直隐晦的用言語引導着衆人,隐隐有要成為領頭羊的趨勢。
最後,他提議先保存體力,等到目的地再談其他,這個提議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同。
車内又安靜下來。
……
“那我走了,你們完事兒了就給我打電話,我幾分鐘就能來。”
“祝你們玩兒得愉快啊!”司機熱情的從車窗探出頭與他們告别,沒等回應就直接掉頭離去。
等他走遠,殷淮才開始觀察環境。
這是個簡陋站台,地上是果皮、煙頭一類的常見垃圾。
周圍能見度依舊極低,幾米開外就朦胧一片,現在沒人敢去挑戰這樣龐大而奇怪的霧團。
而他們正前方,有條幹淨的道路沿着山體蜿蜒往上,它兩側依舊是白茫茫的一片,司機就是在這個岔口掉的頭。
八人站在原地,在又一場意外之後,一時間不知道接下來到底應該做什麼。
這個意外源于周瑞。
小夥子在到達站點、司機招呼人下車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吊兒郎當的問司機,他要是不想去旅遊了,能不能直接又把他送回去。
這一問就像是觸碰了開關。
司機緩慢地直着脖子扭頭,面向衆人,嘴唇向上拉扯,将顴骨上再次僵硬的肌肉往上擠,露出發黃的牙齒。
已經是一條直線的下眼睑上方,他漆黑的眼珠左右轉動,最終定格在仍在自顧自念叨的周瑞身上。
霎時間,整個車廂内隻有周瑞的聲音。
等他終于從空氣中察覺到異樣,擡臉就正對上那越發突出,血絲遍布的眼睛,臉色一下慘白。
“你可、以跟我、走……但是、要人齊了、才、能開回、去……你要跟、我、回家、嗎?”
司機笑容愈發明顯,像個好客的主人家,眼睛并未轉開,詢問其他人,
“你、們、要跟、我回家嗎?”
周瑞驚懼着不敢回答。
先前的異狀是由他人引起,而且司機一直背對着他們,少有人刻意從模糊的後視鏡去觀察司機的表情。
之前那些隐約的異常,就被歸類為他自己的問題。
不足以動搖他們一直以來的世界觀,因此對那樣的情形沒有絲毫心理準備。
這說明他們都是沒見過靈異事件的人……那我還是特殊的那個?
殷淮無奈,說了句,“走吧,下車。”
随後先行從敞開的車門下去。
其他人也閉着嘴,戰戰兢兢地陸續下車。
黑色眼珠則一直對着周瑞,仿佛還等着他的回答。
直到八人都走上站台,車上的司機一轉頭,又成為那個話有些多的師傅。
沉默籠罩着他們,嚴峰走到幾人前,正打算打算說些話鼓舞士氣。
就見在車上跟司機說話的那個女人不再滑動手機屏幕,收起手機就走過來,直直的越過他,走上迷霧中間的道路。
嚴峰濃黑雜亂的眉毛皺起,有些不悅……女人就是沒腦子,這地方像是能亂走的嗎?
于是他出聲叫人,“小,小姑娘,你還是不要胡亂走動,剛剛車上有司機在,我們不好說話,這會正好商量一下。”
他的話語是為殷淮着想。
但神情則完全想法相反,沒有一絲憂慮,每一根線條寫的都是俯視而下的指責。
“情況奇怪,跟大家在一起,人多,比較安全,現在可不是任性的時候。”
殷淮停下來,回身平靜反問,“商量什麼?”
嚴峰被殷淮的反問弄得有些懵,在他的想象中,這個做事不計後果的女人應該在他指出後,馬上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主動道歉,并且在行動上有所表示,例如之後聽從他的話。
他混亂的組織語言,“我們至少得……”
殷淮擡手截住他長篇大論的開頭,不客氣道,“這倒是随便你,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