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弊?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
晴蕪心中狂跳,當即便慌了神,匆匆站起身來。奈何内殿大門緊閉,根本看不到裡面發生何事。争論聲經久不絕,她一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卻隻依稀聽得自家小姐冷淡的應答聲音。
若是小姐憑白受了冤屈……
晴蕪知道林栩平日裡看着有些冷傲,實則并不擅長與人争辯。若是那些人有意刁難她,小姐又該如何是好?
她隻恨不能進入殿内為林栩分擔分毫。再等不過片刻,便見内殿大門驟然打開,走出來的那個眉眼間綴滿失落的人,分明正是自家小姐!
晴蕪登時心跳如鼓,向來勤勉乖覺的小姐居然在擢考中被博士趕出了教室。難怪小姐方才的神情如此失落。
她慌忙便放下手中食盒,便是什麼都顧不得了,當即便沖出偏殿,向小姐離去的背影追去。
已值正午,芝瓊堂殿外的地闆早已被曬得滾燙。
林栩站了不過片刻,便生了密密汗珠,自額間掉落下來。她身着一襲淡粉色絲織薄紗,如今亦因為汗水而漸漸濡濕發皺,再無飄逸悠揚之美。
本就昏昏沉沉的頭愈發痛了,才站了不過片刻,隻覺得口渴難忍,身子沉沉。她勉力睜着雙眼,卻實在撐不下去,隻覺得眼前一切都漸漸失了色彩,逐漸模糊起來。
她張了張口,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隻覺得頃刻間天旋地轉,便再也沒了力氣,隻能任周遭一切都慢慢墜入昏昧隐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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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蒙中,她隻覺自己仿佛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睡夢中,好似回到了自己七歲那年。
春日裡,整個世界都在一片蔥郁中欣欣向榮。她穿着梁霜予為她親手縫制的交頸式鵝黃色鑲邊錦袍,頭上紮着活潑可愛的三丫髻,脖頸上戴着琉璃珠串與金項圈交相串聯的長命鎖,一蹦一跳的跑到府内的後花園處,嚷嚷着要放風筝。
梁霜予坐于假山溪水旁的六角亭中,手中執一枚黑子,安然落于棋盤之上。她聽見聲響回過頭來,勾起極為柔婉的一笑,向小林栩招招手。
待小人兒跑到她身邊時,便蹲下身來,眼笑眉舒地拿一方柔軟幹淨的帕子,将小林栩嘴角旁的糕點碎屑溫柔地擦拭幹淨。她溫聲道:
“又想放風筝呀,昨日不是才陪你放過麼?”
小林栩目光炯炯地點點頭,奶聲奶氣地說:“栩兒很喜歡風筝。今天還要放風筝,要比昨日飛得還要高!直直飛到那雲上去!”
她模樣嬌憨可愛,惹得一旁侍立的丫鬟婆子皆歡喜地笑出聲來。
梁霜予疼愛地擰一把她雪團一般的臉頰,話音更加柔軟幾分:“好,不過待會娘親要進宮,便等娘親今日從宮裡回來再陪你放風筝好不好?”
小林栩本來挂起的唇角當即便癟了下去。她嘟哝着小嘴,顯然不願意等那樣久。
梁霜予笑道,“那等娘親回來,再給你做一盤你最愛的糖酥櫻桃可好?”
小林栩貪愛甜味,皺巴巴的小臉當即便舒展開來,喜滋滋地點點頭。“那可說好啦,等娘親回來就做給栩兒吃!”
梁霜予望着面前那雙恍若燦爛星辰的眼眸,笑容一如春日暖陽一般溫軟。
……
又好像,她不過立于船甲之上。入目皆是洧龍江的壯闊江色。
她一襲青色小衫,衣角于風中漫漫飄舞。周身籠在淡淡的雪松與冷杉清冷之氣相合的清香中,眼前是泠泠江波随風蕩漾,身側是笑眼溫存,長身玉立的周惟衎。
“栩兒,我們周家雖富裕,但世代經商,惟通生意之道。嫁給我,可沒有嫁給旁的王公貴族一般光耀榮華。你可想清楚了?”
林栩心中生了捉弄之意,假意失落,癟着嘴悶聲道:
“這樣啊,那我豈不是虧了。”
周惟衎當即便神色緊張起來。他慌忙看着林栩,執起她的雙手,那雙溫潤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她,仿佛要看清她究竟有多麼不滿和失落。
“那栩兒可是不願意嫁給我了......?”
林栩被他小心翼翼的試探而逗笑,撲哧一聲便笑出聲來,抽出手輕點他的額頭,“你呀!可真是經不住驚吓。我剛才不過是玩笑之言罷了。”
周惟衎這才松了口氣,笑意滿得快要從眼中溢出來,卻又帶着幾分怔然地深深望着她的臉龐。
林栩假意搡他,嗔道,“怎麼,被本小姐的美色驚豔到了麼?”
周惟衎緩緩湊近,俯身在她眉心落下溫存的一個吻。
林栩被他緊緊環在懷中,隻能感受到他溫熱壯闊的胸膛,及那蓬勃有力的心跳聲。
“栩兒,能遇見你,真是我此生最幸運的事情。”